栩栩如生的长卷
《韩熙载夜宴图》被誉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是绘画史上不可多得的人物画珍品。传为五代时期南唐画家顾闳中的绢本画作,画的是南唐大臣韩熙载在府中夜宴宾客的情景,细致地描绘了宴会上弹丝吹竹、清歌艳舞的热闹场面。
顾闳中以连环画式的分镜头描绘了5个场景与46个人物。他以屏风、床、长桌等作为5个主题的区隔,各主题之间既有独立的空间,又不乏连贯性。这幅长达3米多的长卷,布局有起有伏,情节有张有弛,尤其是人物神态栩栩如生。
第一段是听乐。主人韩熙载与听客们一起欣赏教坊副使李嘉明的妹妹弹琵琶。只见他坐在榻上,手自然地松弛下垂,听得十分入神。从听客们的神情来看,琵琶曲悠扬缓慢,全场的空气似乎凝结了。有两位男士叉手表示敬意,这种左手叉住右手大拇指的礼节,在唐朝表示对主人和演奏者的尊重。
第二段是击鼓。当时有名的歌姬王屋山跳起“六幺舞”,这是唐代盛行的舞蹈,因腰部扭动的幅度较大,也称“扭腰舞”。韩熙载脱去外袍,挽起双袖,为王屋山伴鼓。
第三段是歇息。韩熙载与4位侍女同坐卧榻。一位侍女侍奉他洗手,韩熙载用手指轻轻沾水,满面愁云。旁边一侍女托来茶点,另一侍女在准备箫、笛和琵琶。画中的火烛已燃至一半,暗示着夜宴的时间已经过半。
第四段是清吹。韩熙载强打精神听5位乐师吹箫。他紧皱眉头,似乎有些燥热,再次脱去外袍,敞胸露怀,挥扇驱热。5位吹箫的乐师虽为坐姿,但各具其态,十分生动。
第五段是送客。韩熙载穿上黄衫,稍整衣冠,起身与宾客挥手告别。
《韩熙载夜宴图》是后代画家不断追摹的母题和蓝本,历史上有过多个版本。顾闳中的原迹早已佚失,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韩熙载夜宴图》是宋摹本,绢本设色,纵28.7厘米,横335厘米,引首有明代程南云篆书题“夜宴图”。
画中藏着重要的情报
《韩熙载夜宴图》之所以被誉为国宝级画作,不仅在于其精美绝伦,更重要的是,它历来被视为情报画。
据记载,南唐韩熙载才学渊博、精通音律,一直抱有平定中原的志向,无奈他的建议并没有被朝廷采纳。后主李煜继位后,想立韩熙载为宰相,但韩熙载深知国家的处境,不愿为亡国宰相,便故意装扮成醉生梦死的糊涂人。
历史上第一次关于韩熙载的记载,是北宋野史《钓矶立谈》。韩熙载的好友史虚白说,他蓄养艺伎,本是为了娱乐宾客,以招募天下英才。其虽有宰相之才而不得其位,方才“弥事荒宴”。南宋陆游视韩熙载为“风流之冠”,说他蓄伎“自污”,是因为不肯做宰相,以保晚节。
关于《韩熙载夜宴图》的本意流传着两种说法。一是李煜听说韩熙载经常在家设宴款待友人、夜夜笙歌,便派画家顾闳中和周文矩夜访韩府,记录下夜宴场面。看到画后,李煜又把画赐给韩熙载,让他感到羞愧,以此规劝。这一说法出自《五代史补》,其中记载,韩熙载晚年生活荒纵,“伪主知之,虽怒,以其大臣,不欲直指其过,因命待诏画为图以赐之,使其自愧,而熙载自知安然。”
二是李煜本想重用韩熙载,但得知许多官员频繁出入韩熙载的府邸,担心他有异心,于是派顾闳中与周文矩前去刺探情报。没想到两人到了韩府,看到的是韩熙载纵情声色的场景。顾闳中与周文矩各画了一幅《韩熙载夜宴图》,元代时两者尚在,后只有顾闳中的版本留存于世。
顾闳中曾经担任南唐画院待诏,擅长描摹人物的神情,为南唐后主李煜画制过肖像。画史中记录,他的作品还有《明皇击梧桐图》《游山阴图》《雪村图》《荷钱幽浦》等。
一场精心策划的局
《韩熙载夜宴图》自问世以来,留下了许多谜团,也吸引了一大批画迷。
有人说,这幅画就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局。比如画面伊始,一张绚丽精美的床映入眼帘,床榻上有一条红色洒金被子,还露出一柄琵琶,被子高高隆起。一幅画竟然以私密的卧床开卷,惊世骇俗,充满悬疑。在第三段“歇息”里又有一张卧榻,被子里似乎也藏着人,而且比第一段里出现的被窝更大,显得颇为凌乱。
仔细看主人公韩熙载所穿的衣服,每一个场景都不相同。在画中的第一段里,他穿黑色衣服,正襟危坐。第二段里,穿家常黄色衣服,为舞姬擂鼓助兴。第三段,又穿上黑色衣服洗手。第四段,穿白色衣服,脱得袒胸露腹。最后一段,重新穿上黄色衣服。最奇怪的是,他送客时手里还拿着擂鼓用的一对鼓槌。有人因此怀疑,这是一幅顺序被打乱的“接卷”。
此外,这幅画如果是五代时期作品,为什么屏风上的花鸟山水是南宋风格?如果是写实之作,为什么画中的男女服装不属于同一朝代?假如它是南宋院中人笔,以其精工妍丽,应是宫廷收藏或著录的对象,何以宫廷与画院没人提过片语只字?
《韩熙载夜宴图》原本收藏于南唐宫廷之内,南唐灭亡后被纳入北宋的宣和内府,收入《宣和画谱》中。随着朝代更迭,这幅画流落民间,清康熙年间被川陕总督年羹尧购入,后来年羹尧被杀,画作被抄入宫,成为乾隆皇帝的珍爱之宝。乾隆皇帝认为,此画的魅力在于“绘事特精妙”。与其说这是一幅情报画,不如说它是画家的炫技之作。顾闳中塑造的韩熙载不仅形象逼真,而且对其内心挖掘深刻,可以说真实再现了这位历史人物的原貌。
韩熙载脸上细微的神情令人充满遐想。一方面,他在宴会上与宾客觥筹交错,不拘小节,比如亲自击鼓为王屋山伴奏,敞胸露怀听女乐合奏,送别时任客人与家伎厮混,充分反映了他狂放不羁、纵情声色的处世态度和生活追求。另一方面,他似乎又心不在焉,满怀忧郁,如擂鼓时双目凝视、面不露笑,听清吹时漫不经心,这些情绪都表现出他晚年失意的心态。(陈俊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