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今年71岁了。二叔是个聋哑人。
早年听爷爷奶奶说,二叔年幼时并非哑巴,只是在两岁多时,一次感冒发烧,因家里实在太穷,拿不出三两块钱的药钱,只好让二叔的病挨着、拖着、熬着,以至于小病酿成大病,错过治疗时机,丧失了听力和语言功能,成了聋哑人。
那时,山村多不便,农民最辛苦。二叔年少时,就跟着爷爷在山坡上放牛牧羊,在田地里躬耕细作。农村大集体时,二叔在生产队挥汗如雨,担粪拉车,干的是脏活累活,记的却是不高的工分。土地大包干后,二叔俨然成了家中的主要劳力。乡村贫瘠的土地,永远有干不完的农活,土里刨食的艰辛,在二叔身上得到了最深刻的印证。
在我的记忆中,每年刚过完年,春寒料峭,二叔就忙着播种;五黄六月,焦麦炸豆,二叔忙着龙口夺粮;三秋季节,二叔忙着秋收秋耕秋种;数九寒冬,二叔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去干活的路上,抑或是在地里整修边沟,到山林间拾柴割草。一直以来,二叔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默默无闻地耕耘着、劳作着、辛苦着。得益于二叔的埋头苦干,爷爷奶奶家中时常水缸小满、柴草成堆、手中有粮,引来乡邻艳羡的目光。
二叔乐善好施,乐于助人。无论春夏还是秋冬,无论农忙还是农闲,亲戚邻居家有农活需要“搭把手”的,有修房盖屋需要“请忙工”的,只要招呼一声,二叔就会欣然前往。30多年前,大姑家盖两座房的根基石料、砌墙用土、椽梁檩条等,都是二叔用羸弱的身体,一块块、一筐筐、一根根肩扛手提运来的。难怪大姑感叹:“哑巴真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爷爷奶奶生育了八个儿女,沥尽心血把他们养大成人。后来,爷爷奶奶给四个儿子分家时,考虑到二叔未能娶妻生子,就把二叔托付给长兄,也就是我的父亲照顾。从此,二叔吃住在我家,主动承担起了担水劈柴、喂养牲口、垫圈出圈、锄地浇地等粗活重活。家中多一个男劳力,着实减轻了我父母不少负担。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随着国家惠农政策的深入实施,这些年,山乡巨变,农民的生活逐年改善。十多年前,年过六旬的二叔成了五保户,村里为其办理了低保。二叔每月都能领取“工资”,晚年生活有了可靠的保障。
一辈子的农耕生活,数十年的艰辛劳作,使得二叔的腰弯了,背驼了,身体也不如以前强健了。去年初夏的一天,适逢周末,我开车回到山上老家,见二叔突然不能走路了,我赶紧给当医生的爱人打电话,当即把二叔送去救治。经检查,二叔得了急性脑梗。我和父亲陪护二叔在医院治疗了十多天。其间,爱人除照顾二叔的饮食起居外,还专门给二叔和父亲一人买了一身新衣服,二叔兴奋得“呀呀”而语,手舞足蹈,让同室病友喜不自禁。
也许是天感其诚。出院后,二叔仍不肯闲着,坚持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二叔的病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让人欣喜万分。如今,二叔仍寄居在我父母的新房里,日子过得恬淡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