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时光朝朝暮暮,生活匆匆忙忙,闲适似乎成了奢望,但闲适总是有的。偶尔慢下来,抓住易逝的光影,静静地喝一杯淡淡的清茶,品尝一份美食,或许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温暖和美好,静享一份清淡的欢愉。
一向喜欢苏轼的“人间有味是清欢”。美食家东坡先生一生跌宕起伏,但坎坷的仕途并没有改变超级吃货的乐观。被贬到黄州时,苏轼写了《猪肉颂》: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后来被贬惠州,喜欢上了那里的荔枝,写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被贬到儋州,当时还是蛮荒之地,吃到美味的生蚝,写信给小儿子苏过:无令中朝士大夫知,恐争谋南徙,以分此味。林语堂说:苏轼是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智能优异,心灵却像天真的小孩。近千年过去了,苏轼诗词里的乐观豁达,依然影响着今天的人们。因为他的豁达,人们喜欢他,谈论他。他像一束光, 900多年来一直温暖着需要的人们。
虽不能早晨起来打两碗东坡肉,但有幸吃过至今回味的红烧肉。那年10月份,随团前往韶山旅游。进入韶山冲,家家户户的中堂挂的都是毛主席画像,旅游纪念品也是主席纪念章和石膏像。我和同事们都买了纪念章别在胸前,有位同事还买了石膏像,在车上碰坏了,急得泪洒当场。
一行人进入主席故居参观。虽说故居是老式的土房子,但给人的感觉却异常干净整洁,令人印象深刻。每样物品都摆放有序,门口的武警战士,军姿挺拔,迎接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参观完毕,出来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中午按照事先定好的,在主席故居的对面,也就是主席故居邻居家开的毛氏饭店用餐。韶山冲这边的民居和我们北方不一样,说是邻居,其实相距很远,中间还隔着一个荷塘。
饭店就开在主席故居邻居的家中,门口挂着一张毛氏饭店全国连锁图,当时在全国已经开了几十家分店。饭店的董事长就是主席故居的邻居,也就是那张著名的主席回韶山和乡亲们在一起的照片上,那个抱着小孩的妇女。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但精神很好,和每个需要的游客合影留念。
我们报的是包桌,固定的菜式,8个人一桌,菜根本不够吃,真正的光盘行动。饭店董事长拿着一根小棒子,一直在各桌客人间走来走去。初秋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闪耀着老人的白发,不知道老人家到底在看啥。后来才知道,毛氏饭店的招牌菜是毛氏红烧肉,每个包桌的红烧肉吃完了可以免费再续一碗,老人看到哪桌的红烧肉吃完了,会马上指挥服务员,给客人续上。不知是不是吃了两碗的缘故,毛氏红烧肉虽说颜色多少有点发黑,但丝毫不影响它的口感,肉质软糯,香味醇厚,回味悠长。直到现在,红烧肉的美味仍和初秋的暖阳一起交织在记忆里。
有时不免相信,味蕾也是有记忆的。舌尖上的美食,一旦你吃过了那种味道,其他的哪怕和它相似,也只能成为将就。人有时很难抵抗美食的诱惑。大诗人孟浩然和李白、王昌龄都是好友。一日,王昌龄南游襄阳,老友相聚,孟浩然设宴款待。此时,孟浩然患有痈疽,病将痊愈,但郎中嘱咐了不可吃鱼鲜。席间,觥筹交错,宾客相谈甚欢,宴席上有一道襄阳人宴客必备的美味佳肴——汉江中的查头鳊,味极鲜美。孟浩然见到后,不禁食欲大动,举箸就尝,最后发病而亡。
作为北方人,我对海鲜和鱼类不是特别喜爱,但对一道清蒸黄花鱼却念念不忘。十几年前,受邀和朋友一起参加青岛啤酒节。因全国各地来客众多,青岛的大小酒店都是满员,接待方将我们安排住在一座海军疗养院的招待所。招待所位于小麦岛上,虽说条件简陋,但胜在环境幽静,海岛风光迷人。
小麦岛当时还未被开发,只有一条路与陆地相连,与市区隔海相望,岛上除了一座疗养院,别无他物。晚餐就安排在招待所。餐桌设在外边,一行三人坐在藤椅上,临风观海。脚下峭石壁立,海浪拍打着礁石,远处有轮船航行,海鸥三三两两,飞翔在海面上,不时发出叫声,有胆子大的海鸥甚至飞到了我们的餐桌上。晚餐主食是面条,一道青菜,一道清蒸黄花鱼。就是这道普通的清蒸黄花鱼,颠覆了我对鱼类和海鲜的认知,征服了我的味蕾。鱼肉鲜香嫩滑,无一丝腥味,入口即化,品上一口,好像饱尝了整个海洋的味道。或许在那样的海风吹拂下,哪怕是再平凡的菜肴,也能吃出花来,回味的不过是异常珍惜的欢愉时光而已。
人生是由一点点细微却朴素的点滴组成的,行于尘世,就该用心中的灿烂阳光对抗冰霜雨雪。汪曾祺说过:我们有过各种创伤,但我们今天应该快乐。在一食一味,或者一草一木中,探寻别致的生活意趣,感受人间清欢,方能亲近岁月的美好与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