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驿站

万花筒

荠菜情结

高小艳

那天中午,父亲给我送来了荠菜,从三轮车上扛下来,满满一大袋,我立时惊得目瞪口呆。到了下午,婆婆已全部择干净,在开水里烫了一下,又用干净的井水淘洗了无数遍,然后团成一个个球状菜团,放进一个大竹筐里晾着。婆婆说:“一次根本吃不完,剩余的放冰箱里冻起来,等想吃了再拿出来!”

第二天中午,我们就吃上了香喷喷的饺子,当然是荠菜鸡蛋馅的。“开水里滚两滚就熟了,再滚就要烂皮,那口感就大打折扣了。”婆婆边用勺子搅动锅里的饺子,边向我这个门外汉传授煮素饺子的技巧。过了一小会儿,婆婆把饺子盛出来。荠菜的青绿以及鸡蛋的金黄,从薄薄的饺子皮里透出来,只看一眼就垂涎三尺了。用筷子夹一只,在碟子里蘸一下蒜泥或食用醋,再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那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味。一股淡淡的野菜香从唇齿间溢出来,让我瞬间忘了斯文,禁不住大快朵颐。

想起不久前的一个周末,忙里偷闲回了一趟娘家,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为了舌尖上的口福。我找了一把镰刀,挎起篮子就走。母亲在身后冲我喊:“小蹄子,你这是干啥去?”“挖荠菜!”我头也不回就答道。“地里太湿,去不得呀!”母亲又喊。我充耳不闻。因为下了一场微雨,田里似乎有几分泥泞。即便如此,我也豁出去了。正如母亲所言,荒地里湿淋淋的,我干净的皮鞋一眨眼就面目全非了。即使如此,我也不愿回去。我从这块田挣扎到那块田,又从另一块田捱到下一块。我努力地寻找又大又嫩的荠菜。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一块田里,停下了“跋涉”的脚步。那一苗苗绿油油的荠菜,在阳光下放肆地欢笑着。“来呀!来呀!来挖我!”我仿佛听见它们顽皮地冲我喊。我眉开眼笑,弯下腰,疯狂地挖起来。后来,我干脆脱下外套,搭在旁边的树杈上。你瞧,每一棵荠菜上都挂满了小水珠,镰刀一动就簌簌地落下来。不到一刻钟,镰刀就糊满了泥巴。我不得不停下来,把泥团从刀刃上抠下来。抠完镰刀上的泥浆,还得抠鞋底上的,要不然就寸步难行。唉,这哪里是挖荠菜,分明是与泥巴作战。一个多小时后,我挖了一大篮鲜嫩的荠菜。我挎着篮子大摇大摆回去。刚踏进院子,母亲就啧啧地赞叹道:“我们家的泥猴回来了!”我奔到镜子前一照,真活脱脱一只猴子。头发上,脸蛋上以及衣领处,到处是泥点儿。不过回头看看,那满篮子鲜嫩欲滴的荠菜,就是受点儿小罪也值了。

记得小时候,我曾读到一篇文章《挖荠菜》,读过之后心向往之。想那荠菜肯定是稀罕物,指不定长在什么风水宝地里。至于我们那里,穷乡僻壤的,万不会有。这样的疑虑一直持续到长大。参加工作之后,一次在单位里用餐,炊事员破天荒给我们做了荠菜饺子。我骇了一跳,荠菜馅的,这又怎么可能?原以为遥不可及的美食,竟在现实里遇到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顾不得吃饭,就跑过去请教。“荠荠菜就是呼啦啦菜!”炊事员笑吟吟地解释道。我更迷糊了。“长到夏天就结籽,一摇,哗啦啦地响!”她又说。我仍大惑不解。她拽着我到校园里,在墙根下找到一苗荠菜拔下来,一本正经地指给我看。果真是呼啦啦菜,我们一直以来都熟识,只是不知它的学名而已。这让我羞愧不已。

此后每年春天,我定会挎起篮子,到田野里挖荠菜,去体验张洁笔下那一段忆苦思甜的岁月。母亲知道我这一点儿嗜好,也会催父亲给我挖些荠菜送来。这不,他又给我送来了一大袋,从三轮车上搬下来那一瞬,我立刻惊诧万分,继而感激涕零。

那是沉甸甸的爱。

2022-04-27 高小艳 万花筒 1 1 济源日报 c_82501.html 1 荠菜情结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