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和妹妹一起买了笔墨纸砚送给父亲,又好说歹说拉他去挑他自己喜欢的字帖。父亲脸微红,说:“我不懂这个。”尽管如此,但他还是喜不自胜地翻着自己挑的那本字贴……父亲今年66岁,年轻的时候是个大忙人。
每逢过年,我们家是村里最热闹的。父亲把方桌挪到院子里,要是太冷了,会将桌子摆在当屋,半个村子的人都来找父亲写春联。父亲专门买了一本《中国民间社会通用全书》,至今我还保存着,纸页已经发黄。我数了数,有139页全是楹联。我最喜欢帮父亲按纸、拽纸、抬联,每次都小心翼翼,生怕墨流了,弄坏了刚写好的春联。有时候一不留神,小手捏到字上了,弄了一指头墨。父亲总是嘱咐我慢点。不管怎样,春联上还是会留下我的小指头印,像未开的小梅花。我也最爱看父亲写春联,笔墨跟着父亲的手在纸上跳跃,行云流水般。有时候,十几副春联顾不得收,都摆在地上,好大的阵势。
其实,父亲从进腊月就开始忙了。他要给全村人理发,而且全是免费。那时,过年是大事,理个发过年更是大事,人人都觉得只有让父亲理发,才配得上过年。父亲练得一手“好推剪”,不管是什么头型,靠着一把推剪,都能给理得平平的。全村人都一个发型,但又各有不同,都出自父亲的手。但是,他也很“悲催”。年三十时,全村就父亲一人顶着一头长发。我们村“老憨”乐呵呵地说:“来,我胡给你理理过年吧!”嘿!全村就父亲的发型最差。
父亲还是村里的会计,打得一手好算盘。不断有人来请父亲去帮忙走账,父亲总是有求必应。
后来,父亲退休了。我们都为他感到高兴,毕竟为人民服务一辈子,终于能歇歇了。但是,闲不住的父亲又去黄河三峡景区打了几年小工。终于,父亲主动不去干活儿了,因为膝盖里长了骨刺,走路不灵便。父亲来城里了,我们终于盼得团圆。然而,我们整天忙工作、忙孩子,陪父亲的时间少之又少。有时,听母亲唠叨父亲脾气越来越不好,整天也不出去锻炼,还头晕。医生诊断,父亲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就是有一点小毛病,心情郁结,没有及时疏导,思想钻了牛角尖……一年了,父亲依然情绪不高,眼神忧郁。看着父亲银白的头发,和偷偷转过去的落寞身影,我们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悔悟、着急。
过年的时候,我们兄妹三个商量着如何让父亲高兴起来,快点好起来。舅舅给我们出主意,让父亲重操旧业——写毛笔字。我们一致同意,坚决支持,一定要想方设法让父亲爱上书法,让父亲老有所学,老有所乐。父亲,我们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