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副刊

圈窑

◆郑怀宗

过去的时光,是一段艰苦岁月。每每想起,我就感慨万千。

那一年,孩子们渐渐长大,一家五口蜗居在不足20平方米,低矮、潮湿的房子里。一桌,一箱,两张床,三个烂大缸,五人,便是生活的全部;做饭,睡觉,休息,劳作,都在这个拥挤的空间里进行,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得不白天放在床上,夜里放在地上,反复折腾,实在不易。

这种情况,是时候改变了。

盖房子是必须的。三个孩子三座房,按当时市价一座要2000元,三座房子要6000元。我那时每月工资30多元,又没其他收入,就是不吃不喝,20年也盖不起来。

咋办?圈窑成为首选。圈窑光基石就需要六七十方。趁星期天,我和妻顶着火辣的太阳,到黄河滩的淤泥里镐刨杆撬,把撬出的鹅卵石一堆一堆运到一百多米长的高坡上,堆起来攒够一车,再装车。用队里的耕牛在前面拉着,我架车,妻在前面牵牲口,顺着一路的三里长坡,一步一步前行。我们气喘嘘嘘,汗流浃背,一趟又一趟地丈量脚下的土地。俗话说得好,夏天的天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上午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下午西南方黑云滚滚袭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昏天黑地地压了过来。我们的车正好在半道上,我俩只能顶着雨水,一步一滑,蹬腿弯腰拱背,大口喘着粗气,一摇一晃地往上扯往上拉,终于到顶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和妻都成了落汤鸡。妻问我:“累不累?”我说:“戏文里唱得好,为了孩子,我愿意把老命赔。”我俩相视一笑。

利用星期天,连续拉了数个月,终于备齐了石料。砖六万块,是用汽车、拖拉机、马车拉的,我们跟着装卸。每次拉砖回来,邻家的人都会出来帮助卸砖,有说有笑,干活儿也不觉得累。窑坐北朝南,先挖好东西长13米、宽深各70厘米的两条基槽和南北宽9.5米的五条基槽。挖好后,夯实槽底,再垒砌根基,垒出平地,灌上石灰和土混好的泥浆,叫“正负零”。因根基扎在低处,比老院低半米多,需填土一百多方,于是我们就在不远处取土,仍是利用星期天。昼夜加班,用镢头镢地,一把镢头一身汗,一个干馍一顿饭。一锨一锨运,一车接一车拉,白天头顶烈阳,夜晚披星戴月,终于在两个月后拉够了土。

在“正负零”上砌起的墙拔地而起,三天就垒得差不多了,门窗口料随着垒墙的进度嵌入墙体,窑的雏形已经显露出来,

接着在墙顶上打圈梁,为了加强窑体的支撑和力度,在圈梁下增加长13.5米的钢筋三道。待圆梁的凝固期过了满月,四孔窑同时开圈。

圈窑是技术活儿。每孔窑的支撑点都在两边墙上,中间不停地插砖,两边要不停地上泥、垒石、填土、插砖、封顶,速度要同步进行,防止冒顶。

当四孔窑各自进门一半时,东边那孔窑突然出现顶部塌陷,大家慌了神,赶紧组织人力催着提泥上石头,运土,忙活了好一阵,才控制住险情,避免了事故的发生。

插砖和封顶同时竣工,大功告成,我们全家都很高兴,摆了几桌酒席,一为新房建成庆祝,二为感谢乡邻热情相助。鞭炮齐鸣,酒席上觥筹交错,酒菜飘香。大家有说有笑,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如今,两三千元已不再是天文数字,孩子们各自成家,住进了高楼小院,窑洞也逐渐废弃。可每当回想起当年那段艰苦的日子,我总会觉得现在的生活如此幸福。时代在变化,圈窑已成遥远的记忆,但过往皆善,经历岁月的洗礼,苦难也是心头的一种甜。

过日子就是这样吧。也曾苦过,也曾艰难,但磨砺中的坚忍,勤劳中的相守,终究会乐相伴,福相随,从容过生活,岁月皆成歌!

2020-09-18 ◆郑怀宗 1 1 济源日报 c_56388.html 1 圈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