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驿站

岁月悠悠

收留一只豁牙小缸

早晨,睡意矇眬中,听老妈在院门外与谁在说话:“这还得闺女同意了我才能往家拿……”我就猜她或许又捡到了什么“宝贝”。

每次从城里回来,老妈都要往家拿“宝贝”:各种颜色的手提袋,纸质的、化纤的,长方形的、宽扁的,大的、小的,都有;大大小小、色彩鲜艳的镂空塑料水果箱、水果篮;造型各异的一次性快餐盒,大圆桶小圆桶,正方盒长方盒;使用过的花花绿绿的食品袋,拆快递剩下的包装盒、购物袋;花红柳绿的水果网;谁过生日剩下的寿星帽、蛋糕铲、小蜡烛;各色各样的玻璃瓶、饮料瓶、空油壶、醋壶……这些“宝贝”都被老妈装在各式的空纸箱中随车运回来,然后被送上二楼专属于她的“宝库”中。她说要用这些废品做手工。我虽然反对,但是也很无奈,只能顺着她,毕竟捡的是自己家用剩下的。

但如今,她看到街上别人丢弃的什么东西还想捡,我确实不好支持。老妈也知道我这个底线,所以很有“分寸”。每次想捡,先征求我的意见。我一旦反对,她立即作罢。

但受老妈影响,慢慢的,我就成了她。记得上次老妈看到谁家扔了一块上水石,问我能捡不,我果断地说:可以捡。捡回来洗干净,找了一只同样是老妈从城里拿回来的绿瓷托盘,原来是装水仙花的,浅浅的,椭圆形。现在,把这块上水石比着那只托盘稍加修整,放进去,就为小院增添了一道风景。挺好。

只是,不知这次老妈又遇见了什么“宝贝”?

洗漱完毕,扫地时,终于发现躲在我家大门外院墙角落的一只还没有水桶粗、比水桶略高的小破缸,像一个几天都没进食的流浪汉,怯生生地望着我。只见小缸沿儿缺了一块,像缺了大门牙的老奶奶。缸沿下方的脖子处,箍了一圈旧电线,防止裂开。小缸里外,一些地方的瓷都剥落了。

看起来,这只小缸已经有些年头了,至少在半个世纪之前,农村家家户户的煤火灶台上,都嵌着这样一只小缸,我们叫它小温缸。

小缸因嵌在灶台里面,所以缸里的水早晚都是温腾腾的。在冬季寒冷的早晨,一家人可以从小温缸里面舀冒着热气的水洗脸,舀过之后再续添凉水,循环使用。在秋天柿子下来时,还可以把又硬又涩的生柿子丢在里面漤,过不了几天,金黄的柿子就变得又甜又脆,原来的涩味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除了小温缸,我家还有另一只类似的小缸。记得童年时,小缸里常年储存着祖父囤积的大颗粒盐,直到前几年收拾屋子时,发现那盐还在小缸里,潮潮的,像是出透了汗,连小缸外面也是湿的,水洗一样。只是,那小缸内外早已被盐腐蚀得掉了瓷,斑斑驳驳的,稍一移动就酥碎了。但是,里面的盐还是好好的,没坏。

老妈看上的这只小缸,如果不是长年用来装盐,就有可能是长年用来腌咸菜,抑或是从灶台扒出后继续用于腌菜,否则怎么会掉瓷呢?

我帮老妈把这只豁牙的小缸清洗干净,在掉了瓷的缸底用螺丝刀小心翼翼地钻了一个小洞,因为稍加用力就可能致小缸崩溃。我把钻了洞的小缸搬上平房顶,让老妈在里面种花、种菜。

老妈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小缸同样应该很开心吧。这的确是个稍纵即逝的“宝贝”。若不是老妈,小缸早已在垃圾中转站粉身碎骨了。

如今,豁牙小缸与我家过去那些圆肚子的铁熬锅、宽口小脚的大瓦盆、掉瓷卷边的洋瓷盆站在一起,各自头顶着主人栽种的太阳花、小根蒜、上海青、香菜……在花花草草间,共同追忆旧时光里的艰难与温馨,共同沐浴新时代的阳光与空气。(安安)

2024-10-31 岁月悠悠 1 1 济源日报 c_116903.html 1 收留一只豁牙小缸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