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富有戏剧性和传奇色彩的故事。
在中国历史上,明代经历了一场接连数批、历时近五十年的移民大潮。明朝建国后,开国皇帝朱元璋,深知“得中原者得天下”的古训,为了恢复生产,巩固政权,便实行了移民政策。当时,平阳府是山西省最为富庶且人口密集的地方,首当其冲成为第一批移民地。
这样,家居平阳府太平县官村的姚朋贵,榜上有名。他于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携妻徐氏及三个儿子姚仲德、姚悦、姚子成,告别故土,迁徙到了地处河南省西北部王屋山下的济源县。因是第一批移民,便选择在地处城内宣化街城隍庙对面的舞楼街(今属济源市济水街道西街居委会所辖)这块风水宝地安家落户。
姚朋贵作为济源姚氏的始祖,安家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把从老家带来的一粒槐树种子,种到了新家的院子里。古人为何崇拜槐树?据说有几种原因:一是槐树象征长寿,有民谣为证“千楸万柏,搁不住老槐歇一歇”;二是明代移民是从洪洞县大槐树下集中后迁徙他乡的,槐树象征故乡,是“根”;三是与祭祀有关。槐树是“社树”的一种。《周礼》一书中说:“二十五家为社,各树其土所宜之木。”中国是一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农业大国,人们从农耕社会走来,常把社树与“江山社稷”联系起来。社稷的社,代表土地;稷,代表禾谷。民以食为天,谷是日常主食。谷又是土地上种植的,有土地才有谷,有谷才有食。所以,古人奉社为土神,稷为谷神,合称为社稷。由此可见,中国古代以农立国,国以土地和五谷为本。无论是国家还是民间,都是通过祭祀社树这种行为,来表达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夙愿。
第二年,种子发芽。这棵小槐树在一代一代姚氏后人的呵护下,茁壮成长。年复一年,终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棵大槐树,活了496岁,毁于战乱。1867年,捻军西路军首领张宗禹率部从陕西东渡黄河,经山西,进入济源,把县城团团围住,与清军官兵作战。战斗进行了七天七夜。其间,清军多次向姚家摊派粮款,并以“如不按期缴纳,就将大槐树连根刨掉抵作粮款,用于烧火做饭”相威胁。姚家人历来视大槐树如“家人”,似“长辈”,称之“槐爷”,奉若神灵。面对强敌,姚家第十四代子孙姚法舜毫不畏惧,带领全家拼命阻拦。最终寡不敌众,胳膊拗不过大腿。姚法舜遭到一顿毒打后,大槐树被清军连根刨掉。为此,姚法舜一病不起,含恨而死。
苍天有眼。大槐树命不该绝。庆幸的是,姚法舜死后,来年春天,大槐树的根上又拱出了新芽。顿时,姚家人个个欣喜不已。从此,姚家立下了一条规矩,逢年过节,在日渐成长的这棵第二代小槐树下,点上三炷香,摆上贡品,祭祀“槐爷”。从那时起,姚家人把这个规矩,一直延续下来。即使是平时,家里娶妻嫁女、添丁得子,或遇犯难愁事,也喜欢向“槐爷”诉说衷肠。
然而,这棵第二代小槐树,在后来一百多年的成长中,也经历了风风雨雨,至少有两次险些被毁。第一次,发生在抗日战争期间。日军占领济源县城后,就住在大槐树对面的城隍庙内。有一天,日军轰炸济源县城,在距大槐树百米之遥的舞楼上空丢下一枚炸弹,舞楼顷刻化为乌有,大槐树侥幸躲过一劫。第二次,发生在1990年。那时,城区进行规划,因建槐仙商场,世世代代居住在大槐树下的姚家,前后四合院22间房屋连同东西两侧槐荫下的住户,全部搬迁。房屋拆迁后,原本位于院子里的大槐树,矗立在宣化大街南侧的人行道上。于是,大槐树又一次面临着生死考验。有人说,大槐树占据人行道,妨碍通行,该毁;也有人说,大槐树是百年古槐,树是“死”的,人是活的,可以绕行,不能毁。尤其是姚家人、西街村民、全城百姓以及文物部门,向有关部门多次呼吁,最终保住了这棵古槐。后来,文物部门又将这棵古槐列入国家二级保护古树名木目录。从此,这棵古槐受到了法律的保护。
从明代移民到现在,悠悠600多年。尤其是济源姚氏开基始祖种植第一棵大槐树劫后重生的第二代大槐树,又历经了150多年的风雨洗礼,依然生机盎然。老槐树带给人们的,不仅是夏日里树荫下的丝丝清凉,更是济源城里的地理标志和一张响亮的名片。从小生活在大槐树下的姚氏后人姚天露老人,就曾多次说过,姚家有两手绝活,一是纸扎,二是膏药。百年老店,声名远播。尽管挂有招牌,但不具有地理位置的具体性。凡是前来姚家订购纸扎和买膏药者,出发前,家人总会交待“就是大槐树那一家,保准不会找错。”大槐树还是人们相约相会的集散地。过去乡下人不常来城,偶然几个人结伴而来,担心哪个人意外走丢了,总会说“办完事大槐树下见”。即使是城里人,也常把大槐树作为约会的地点……古槐,已深深地扎根在人们的心中。
过去多年,大槐树所处的宣化大街,一直是济源的政治、经济、文化、商贸中心。如今,随着新世纪初党政机关从宣化大街陆续搬迁,宣化大街已成为“去行政化”的纯商贸街区。古老的宣化大街,变得年轻且更加繁荣,每日人流如潮,车流如梭。而老槐树却变得有些苍老,树冠上依稀可见露出了枯枝,不过,依然挺拔苍翠。人们行走在宣化大街上,看着老槐树春日里枯枝发芽,夏日里槐花朵朵,秋日里黄叶飘落,冬日里飞雪银装,别样的情怀油然而生。因为这棵老槐树,不仅装点了济源这座美丽的城市,而且更像一位饱经世态炎凉的老人,阅尽人间沧桑,成为济源这座美丽城市的昨天和今天的历史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