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中和

夜半，月光落满了院子

一片白抹去了一片黑

一坨云盛开在蔚蓝里

满眼星光如豆

看见或看不见的

世间万物都藕断丝连

此时 阅读月光的母亲

也被月光阅读

她掀起一口铡刀

一手递草 一手按铡

两个人的工序 全由她独角完成

总慢半拍的咔嚓声

在月光里溅起一层层涟漪

寂静清冷入骨

牛栏里才有了新鲜的骚动

母亲消费了一院子的碎银

转身理了一把额前凌乱的发丝

再划亮一根火柴

在三个小儿此起彼伏的鼾声里

和针线筐一起

缝补日子的漏洞

家才有了 温馨朴素的表情

多少次 我回到了有母亲的家

在梦的襁褓里

听母亲一声声唤醒我

曾经的乳名

白衣堂叫醒的村庄

风里雨里

扎根历史的白衣堂

标本样矗立在小村的东口

慈祥的面容 像背后掖着糖块的外祖母

晨曦爬上她的肩头

也点燃了炊烟的沸腾

红羽翎的大公鸡 卷尾巴的黑土狗

哼哼的小猪崽

一声声口语打成了嘟噜

扶犁荷锄的乡亲

被骚动的节令驱赶

步点有些潦草

霞光装饰了他们的面庞

也装饰了他们

波澜不惊的瘦弱希望

一群和布书兜结伴的少年

和小鸟一起呼朋唤友

是谁的膝盖处

亮出一块新鲜素净的补丁

那是昨夜的母亲对苦难日子的艺术雕塑这时 从小学校豁墙口爬出的

孩子们唧唧哇哇的读书声

正一浪一浪擦亮村庄的天空

擦出村庄不一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