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初夏的艳阳里,忆一段初春的美好,光阴就慢下来,像一只蝶,在花丛间翩跹起舞。那明媚的新绿,如一面三棱镜,折射出人生百味,炎热褪去,周遭静下来,春又悄悄在我笔端萌发。
在我的认知里,春天就是赏不尽的花。这花开罢,那花登场,没完没了。仿佛春天就是如此,摆着擂台,各种花争奇斗妍。久了,不免落俗,直至乏味。可是那日,我被满山的翠中伤了,原来,春天也可以是这个样。不是春花泛滥成灾,而是满目莹莹的绿,肆意涂抹,渲染,浓墨重彩……
那日午后,我们一行人去九里沟,沿途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披了一层新绿,太娇嫩了,接近鹅黄。过了如许多年,我还是喜欢山,喜欢水,喜欢大自然里的一切,喜欢一次又一次向山而行。那些养在公园里的花卉,即便被修剪得再齐整,又怎能与深山里的野花比?我还是愿意靠近山,喜欢在山的褶皱里,寻觅原始的狂野。渐渐地,我们的车逼近深山了,一簇又一簇黄的或白的野花,从悬崖上垂挂下来。穿过一个又一个隧洞,一不小心,我们就窜到了山西地界。
初春的济源九里沟景区,人迹罕至,连玻璃栈道那一段都空旷了不少。当初,登山的盛况如在梦里一般。那时,车如流水马如龙。那红红火火的日子里,站在玻璃栈道上向下俯视,停车场里那一排排私家车,如甲壳虫般排列有序。三年疫情过去,这里,如按下了暂停键,等待着重启。你瞧,偌大的停车场,只泊着一辆车,孤独四下蔓延。山岩上垂下寂寞的花,如一抹淡淡的轻愁。
从空旷的山里折回来,又渐渐逼近出口的方向,我有些不甘心。难道就这样回去吗?两手空空地走,显然不是我的初衷。就走沟口那一段吧,小桥流水,或许能唤起一缕记忆。打发老公开车下山,我与儿子沿着河畔走。走着走着,我被满山的春色灼伤,深陷在春日的泥潭里,不能自拔。那一簇一簇新绿,在我的眼前铺展,拿什么语言形容呢?搜肠刮肚,乃至词穷。那明晃晃的翠色,那生命拔节的声音,如鸟儿扑扇着翅膀,在我眼前陡然掠过。那恍恍惚惚的绿意,在黄昏朦朦胧胧的光线里,像一幅印象派油画。那鹅黄,浅绿,明黄,乳白,淡粉,在崖畔间潺潺流动。那枝头上的新绿,配上这样那样的野花,再加上山间淙淙流动的溪水,间或穿插一两声鸟鸣,有说不出的悠然与诗意。我坠在这十里画廊里,忘了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这漫山遍野的小精灵,在我的心底荡起春潮。它们纷纷向我簇拥过来,我目不暇接呀!在深山里缓行,在时光的隧道里与寂寞携手,这或许是另一种修行。我时常慨叹生命之浅薄,和自然比,人又是何其渺小呀!但不甘心的,在这世间行走,留下一点儿东西,不负春,也不负我。走在春日的山里,时光从容,生命纯净,自然,接近原始的状态。这或许是另一种活法吧,顺其自然,又何尝不是另类的豁达!
在这初夏的光阴里,枝枝叶叶像着了魔,疯狂地生长着。站在夏日的渡口,回眸,那一抹新绿,又从记忆里慢慢生长出来,满目青翠,活力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