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玉米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远处的火车喷着浓烟,呼啸着穿过玉米地。火车上是18年前的主角王响,玉米地边是18年后的出租车司机王响。与过往悬疑剧的冰冷昏暗不同,正在腾讯视频热播的悬疑剧《漫长的季节》选择了明亮的暖色调,构建了一个舒缓温暖的秋天。在这样的秋天里,犟嘴的王响(范伟饰)在司机食堂吃饭,碎嘴的龚彪(秦昊饰)吹嘘着新买的出租车,充满拉丁风情的马德胜(陈明昊饰)在老年大学跳舞。他们是故事中的角色,也是现实中的普通人。三位老人因为出租车套牌的案件重聚,而《漫长的季节》也顺着这三位老人的视角,以更加生活化的方式刻画了他们的坚韧和热血,也描绘了跨越18年的时代画像。
跨越时代的东北往事
《漫长的季节》三条时间线相互交错推进,相较于悬疑案件,更像是一段两个时代交融下的往事。
1997年的桦钢还保留着余晖,支撑着钢厂中的工人们勉强过活。落榜的王阳(刘奕铁饰)邂逅了一个美丽姑娘沈墨(李庚希饰),为她去应聘了服务生,带她去看了桦钢的火车头,为她读了自己写的诗。1998年的桦钢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庞然大物,突然出现的碎尸案不过是它轰然倒塌前的一段插曲,不知内情的王响主动请缨,成为破案的“编外人员”。2016年的桦钢已经退出了人们的视野,曾经桦钢人的平静日子被一辆套牌的出租车打破,牵出了18年前的碎尸案和王阳死亡背后的疑点。
王阳的案件就像是一根线,串起了三条时间线,也串起了三位老人。王响作为王阳的父亲,在桦钢时是劳模火车司机,身上贴着桦钢标签,他的生活和未来都系在桦钢上。在经历了下岗和儿子的死亡后,王响没有继续开火车,而是选择成为出租车司机。龚彪原本在桦钢的厂办工作,具有高学历,有着光明的未来,18年后却选择以开出租车为生。马德胜是受人敬仰的刑警队长,18年前一直为碎尸案的真相奔走,退休后则成了老年大学的舞王。
他们无力改变时代的发展,如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一样,顺应时代的发展做出改变。无论在哪一种时代背景下,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他们的生活或许一地鸡毛,但是他们会在每一个普通的日子里苦中作乐;他们的人生或许平安顺遂,他们也会享受生活的乐趣。从这个角度来看,《漫长的季节》叙述的不只是三个人的过往,还展现了时代潮流下的众生相。
时间从不败坚韧
在《漫长的季节》中,可以明显看到三位主角在时光中老去,18年的生活终究还是给他们留下了痕迹——他们不再是曾经的心态和性格。
王响在三位主角中的变化最为明显。当火车司机时期的王响更为风风火火。他对自己桦钢人的身份极有归属感,因此对桦钢保持着主人翁意识,会嫌弃拾荒者搞乱了街道卫生,也会在碎尸案发生的第一时间主动提出协助办案。18年后的王响更加沉默内敛,像是被生活磨去了棱角,也像是在丧子的悲痛中挣扎。他对儿子未来的看法也在发生转变。曾经,他出于对桦钢的信任,几乎毫不犹豫地要求王阳进厂。因为当时在他看来,没有比进厂接班更好的选择了。18年后,他不再要求王北留在桦林,而是主动让他去北京,也为曾经阻拦王阳离开桦林而遗憾。
他们或许在时光的推移中变得更加脆弱和沉默,但是他们依然保留了一些天性。在追套牌出租车时,王响依然意气风发、一腔热血。马德胜依然保持着作为刑警的专业素养。虽然已经脱下了警服,但他依然应下了王响的请求。在追查套牌车司机时,他依然保持高度警觉。
虽然《漫长的季节》更多以三位老人的视角进行叙事,但是剧情对小角色的刻画,展现了时间留给人们的痕迹。保卫科科长邢建春在钢厂有过光辉的岁月,也曾因为偷运钢材与王响结仇。然而18年后,两人依然可以在相视一笑中和解。王响会在知道邢建春患病时共情,邢建春也会在重逢后主动给出套牌车司机的线索。
这更符合现实生活。隐忍多年、一举复仇的戏码并不会经常发生,更多的是让时间把恩怨冲淡,最后只剩下对往昔的唏嘘。
在废墟中向前看
预告中的“向前走,别回头”是对《漫长的季节》的诠释,也是对主角王响的鲜明刻画。三位老人因为出租车套牌案件重聚,共同查明真相的过程,也是王响成长的过程。
王响像一个被困在时间里的人。他一直沉湎于丧子之痛中,会在恍惚间看到从前圆满的三口之家,会一个人回到抛尸的河边,大喊着儿子的名字来缓解心中的压抑,会一直穿着王阳买的毛衣,直到脱线也不肯换掉。可以想象,王响在18年中或许一直过着自我惩罚的生活。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套牌出租车,王响可能会一直迷失在18年前那个秋天。所幸王响遇到了与18年前相似的背影,让他可以在查明真相的过程中重新面对过往,在18年后给王阳和自己一个交代,完成跨越时代的自我救赎。
这份冲破困顿的自我救赎在王响与王北的父子故事线中走向了高潮。王响对王北的态度与面对王阳时有着明显的不同。面对王阳,王响一直保持着严父形象。面对王北,王响给予他更多的慈爱和理解。这其中未尝没有王响对18年前遗憾的弥补。
这也成为父子间的隔阂。王响在王北的送别宴上,将他划出自己的生活——过于沉溺于过往的苦难,往往会忽略当下的幸福、忽视身边重要的人。这个困局在最新的剧情中被冲破。在田野里骑自行车的王响认清了身边的孩子是王北,就像他认清了自己并不是孤独地负重前行。
可以看到,“向前看”预示着《漫长的季节》在凶案下埋藏的希望,也表达了往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的内涵。东北小城的秋天很短,但是三位老人的秋天一直没有结束。困顿中的挣扎让秋天格外漫长,但是爬起来继续往前走,或许就可以豁然开朗。(李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