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月下旬,偶然从新乡延津县城北10公里处石婆固镇的酸枣阁路过,得知延津历史上曾叫“酸枣县”,并且沿用近千年,便起了好奇心。
然而,那天走马观花、蜻蜓点水般匆匆路过,让我对酸枣与延津的渊源根本来不及细究。回来3个多月了,那个独特的地方时不时闯进脑海,荡起涟漪,挥之不去。索性打开记忆的闸门,让时光倒流。
那其实只是个很普通的院落,远没有济源的济渎庙气势恢宏,也比不上盘谷寺的历史悠久。一座青砖砌就的楼阁,一座坐北朝南还算宽敞的书院。楼阁东侧掩映在茂盛的酸枣树荫里,另有几十株树龄小些的酸枣树,整齐排列在阁楼前甬道两侧。时值盛夏,枝头缀满青青圆圆的酸枣,一簇簇米黄色的细碎枣花在翠绿的叶子间时隐时现,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清香。一切都那么亲切而自然,陌生而熟悉。
酸枣阁,顾名思义,酸枣是主打是核心是灵魂是思想。那棵酸枣树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古老的酸枣树,究竟生长于何时无法考证。讲解员说经有关专家初步鉴定,该树年龄不低于5000年,令在场一众人惊叹不已。它在鼎盛时期高达数丈,其干粗壮,合抱不交。至明代,周围东岳庙倒塌,大树枯死,根侧却另发新株。当地人为保护古酸枣树干,修建了长宽各八尺、高两丈余的方形阁楼,阁楼下方南侧留一小门,东西山墙上部各开一个小窗孔。同行的人轮流从小门入阁观看,我也随之效仿。侧身弯腰钻进阁内,幸而里面还有两三个游客,稍微给我壮了壮胆。定神环顾四周,昏暗的光线里,铁栅栏圈着酸枣树干,树干直径约两米,已成化石,深灰粗粝,纹路清晰,悠悠散发着苍凉而远古的气息,又奔涌着生生不息的生命暗流。
阁内搭有楼板,北墙下部亦嵌有石碣,镌明朝工部尚书、吏部尚书李戴书的《石婆固东岳庙古酸枣记》。明代诗人越应扬题《酸枣遗踪》,诗云:“由来斯枣名斯邑,特地参天独而奇。一自司空垂笔后,孤标千载茂声驰。”大意是延津古代盛产酸枣,故此为邑名,唯独酸枣阁这里的酸枣树高参天,非常奇异。想来也是,我们经常在山间遇到酸枣树,皆为灌木丛生,哪里见过这样高大粗壮的酸枣树呢?着实奇异。
给我们解说的陈姓老者,也是守树人,70多岁,满头白发,含糊不清的方言解说我只能听懂片言只语。老人精神很好,声音洪亮、高昂,年龄虽老,但依然保持着一种风骨,如这棵老酸枣树。枯干早已幻化成壁立怪石,虽屡遭斧砍刀削,根系依然不朽,从东侧冒出的两株新树郁郁葱葱,枝干苍虬,果实累累,风华正茂。它们是老树生命的延续,历史的重现。
围着阁楼转悠,楼北墙外嵌石碣一方,上刻“唐鄂国公尉迟敬德挂鞭处”。据清朝《延津县志》载:“唐尉迟敬德奉命重修之役(即监造东岳庙工程),曾系马挂策其上。”电石火光间,脑海里跳出济渎庙里的将军柏,“夜来明月枝头动,疑似将军宝剑光”。当年的柏树曾被尉迟敬德挂过宝剑,此处的酸枣树亦被这位将军悬挂马鞭。从济源到延津,从济渎庙到酸枣阁,一个历史人物的随意举动,竟给两个地域增添了历史神秘和文化厚重感,也算一段奇缘。
为什么以酸枣为地名称谓,想必彼时彼地酸枣遍地,抑或是因这棵奇特的酸枣树吧。酸枣县一叫近千年,直到宋政和七年(公元1117年),因境内有黄河的重要渡口延津渡,才改称延津县。《水经注》里也有“以棘名邦,故曰酸枣”的描述。
不论是神话故事还是历史真实,离奇的剧情赋予了这片土地和这棵枣树不寻常的精神内涵。它也因此受到了当地人的尊崇与保护。
酸枣阁北十几米是酸枣书院,宽敞气派,里边挂有一些字画。徜徉其间,思绪万千,遥想当年是否有琅琅书声从书院里飘出,回荡在酸枣阁上空?
枝头的小青枣晃晃悠悠,引诱着我,忍不住偷偷摘了一颗丢到嘴里,生涩无味。它还不到成熟的时候。不知道酸枣红了会是什么滋味,会不会酸甜可口,又是不是双核呢?可惜我只是匆匆过客,注定要错过枣红的季节。而这个历史上的酸枣县,古老的酸枣树,酸甜的酸枣果,也只是我生命长河里的一道掠影,终将在我的记忆里渐行渐远,在它的世界里灿烂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