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午后，我乘城市公交车送孙女去学校。在车厢里，我对面的“老年座”上，坐着一位70来岁的老太太。她兴致勃勃，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那一幢幢高楼大厦巍然挺立，宽宽阔阔、平平展展的柏油马路油光发亮，远处的商铺一个挨一个。路旁，穿城河水，在那水泥浇筑的人工河床里欢快地流淌，时而有小小瀑布如练，时而碧波荡漾似画。河两岸，杨柳依依，花木繁盛，虽已渐冷，可那成片成片的玫瑰、月季、金菊，依然花枝招展……老太太那丰腴的脸庞上始终洋溢着心旷神怡的微笑。可能是因为坐得太久，再加上敦敦实实的身躯，使她显得有点不自在。她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腿直直地展了一下——她看见脚上的鞋带开了，欲弯腰系鞋带。她弯了一下腰，没够着，又弯了一下，还是没够着，瞬间脸憋得通红……

“奶奶—— 让我来吧！”随着那稚嫩的声音，我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蹲到了老太太的跟前。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小姑娘。

我眼热了。用胳膊肘搡了孙女一下，低声说道：“好好看看人家小姑娘……啊，叫你给奶奶捶捶背，你还‘可以，捶一次要吃一次汉堡……’哼，你个白眼儿狼！”

孙女放下手机，看了我一眼，笑着说：“知道了，下不为例！”

“娘咦，真是一家人……”有人窃窃私语。说的是小姑娘的体态。的确，小姑娘有点胖，甚至不亚于老太太，让人不由得想起赛场上的举重运动员。她卸下肩上的挎包，很笨拙地给老太太系上鞋带，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老太太挓挲着手，直愣愣地看着小姑娘……

公交车停到了路边的一个站牌前。一抹阳光照进车里，灿烂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小姑娘系好了鞋带，起身，迅速背上挎包，微笑着向奶奶摆了摆手，下了车。

老太太目视着那姑娘，哆嗦着僵硬的手：“你，你……”

“老嫂子。”我说话了，“和孙女还不一路？哎，有这样的孙女，可真好福气！”

“哎呀！她哪里是我孙女？！”老太太猛拍一下大腿，扑甩着两手，“我，我们……就不认识！”

“什么？不认识？！……”人们都一脸的诧异，继而恍然大悟。（孔凡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