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时有小雨,让盛夏时节的天气多了些许清凉。昨夜小雨淅沥,竟听出几分秋雨的况味。雨声滴答,恼人的蝉声倒没了踪迹。蝉儿或许小心翼翼在叶片下避雨,无暇鸣叫,难得一片清净。
无端地想起池塘的蛙鸣,想起一个月前放生的蝌蚪,如今不知如何,可有蛙声一片入耳?
一个月前,去山里烧烤,山涧清溪中,游来游去的蝌蚪引得女儿欣喜流连。几个孩童,手捞网捕,捉了好几瓶蝌蚪。回家时,我让他们放生,好说歹说都说不通,只好由着他们带着“战利品”凯旋。
回家后,把蝌蚪放在鱼缸里,女儿每天都要看上百遍。小蝌蚪长出后腿了,又长出前腿了,女儿不时汇报蝌蚪的生长状况。仔细观看,可不,蝌蚪们已悄悄长出了前腿。赶紧上网搜,蝌蚪变青蛙需40天到50天。蝌蚪的山中岁月不知几何,万一哪天晚上我们正睡着觉,小蝌蚪变成了青蛙,一室蛙鸣到天亮。不敢想,当即决定放生。和女儿就近找了个有小湖泊的游园,尽数放归自然。
黄昏,前往游园倾听蛙鸣。湖边小桥依然,柳丝拂栏,亭角飞檐不时有鸟雀停歇,除了微风蝉鸣,并不闻蛙声。蝌蚪或许不适应新环境,或沿着与湖水连接的小河游往了别处,在另一方天地游弋捕食,尽兴鸣唱,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我更愿意相信后者。
老家房子的后边就是一个池塘。“青草池塘处处蛙”,童年的每个夏夜,无不伴着蛙鸣入睡。蝉声蛙鸣,是整个童年夏天的“二重唱”。儿时,甚至能分清青蛙和蟾蜍不同的叫声。和小伙伴晚上一起捉青蛙也是乐事。几个伙伴,各有分工,合作默契。听见蛙声,屏住呼吸,悄悄走近,将手电筒的光线精准对着青蛙,趁青蛙愣神的一刹那,眼疾手快的小伙伴一把捉住,另一个迅速打开袋子,待青蛙放入,立即收袋口。一套流程如行云流水,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会儿的工夫,满载而归。
池塘在20世纪末被填平,建成了门球场。村里成立了老年门球队,队员们天天在我家房后训练。门球场有灯光,夏夜的蛙鸣被队员们的加油喝彩声代替。前几年,为建设生态宜居乡村,村里另外修建了运动场,门球场被改建成了小游园——花草树木,四季常青,凉亭假山,石板小路,是人们休闲的最佳去处。
儿时夏夜的蛙鸣,不止在池塘,我家果园旁边的一条小河,也是青蛙活跃的场所。果园夏季套种西瓜,暑假的任务之一就是到地里看瓜。那时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西瓜能美容,一个人看瓜时,就偷偷去摘西瓜美容。因为不懂生熟,摘的瓜往往是半生不熟的粉色瓜瓤。找个石头拍开后,就拿着瓜瓤往脸上涂抹,抹得满脸满身黏黏糊糊,还不敢让大人发现。趁大人没来,草草收拾残局,把剩余的西瓜连皮带瓤扔到河里,假装没摘过瓜。
果园盖了一间平房,父亲就住在园里。有时,我和弟弟也住在果园里。夏天的晚上,我们三人常到平房顶乘凉。夜风习习,田间夏虫鸣叫,小河里偶有蛙声传来。父亲喜欢给我们讲历史演义和民间传说故事。《王莽追刘秀》《萧何月下追韩信》《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些故事我们百听不厌。至今记得父亲讲的民间传说——韩信折寿的故事。一天,韩信被项羽追赶,天气炎热,来到一棵大树下稍事休息。这时,一泡热尿从头浇下,韩信抬头一看,一名孩童正在树上撒尿。韩信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给了孩童一文赏钱。韩信走后,项羽追至树下,孩童如法炮制。项羽脾性暴烈,孩童秒变剑下冤魂。经此一事,韩信折寿八年。如此这般,韩信最终英年早逝。这些故事伴着夏夜的蛙鸣,组成了童年的一串串美丽音符,留下了温暖一生的美好记忆。
同样的夏夜,800多年前,在江西上饶黄沙岭前,词人稼轩伴着清风明月,漫步前行。彼时鸟雀惊飞,稻花飘香,蛙声四起。“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蛙鸣和稻香不禁让词人憧憬着丰收的年景,那份欣悦或许多少冲淡几分词人的落寞。
如今,城市的蛙声虽不常在,但丰年常有。前几天,老家的玉米成熟了,不等我们回去,父母打电话说已经收回家了。今年的玉米棒个头特别大,母亲话里话外止不住的高兴。
虽不能“开轩面场圃”,但总爱听父母“话桑麻”。“头伏萝卜,二伏芥,三伏里面种白菜”,母亲上周已种上了胡萝卜。立秋前十天种四季豆。这不,母亲又念叨着该种四季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