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驿站

村居,心居

艾文

手机里一则夏日村居的短视频瞬间吸引了我。

一座平房居中,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厢房相对,与平房形成三面合围之势,院子开口朝南,旁边几棵高大的银杏树洒下大片绿荫。门前一条小溪东西走向,流水淙淙,一位大妈扬起棒槌,蹲在溪边洗衣。想必时值午后,白光灼灼,几声鸡鸣和狗吠宣示着此刻的静寂。好一处闲适安逸的所在。

忽然想起《小窗幽记》里的一段话:“乔松十数株,修竹千余竿。青萝为墙垣,白石为鸟道。流水周于舍下,飞泉落于檐间。绿柳白莲,罗生池砌。时居其中,无不快心。”有松、有竹、有柳,有青萝、有流水、有飞泉,这样的田园村居,大概是与人们心中的归宿相契合的。它不只是在炎炎夏日里才成为无数旅游大巴奔赴的目的地,更是每一个饱尝生活风霜的人寻找心灵温暖的地方。

古往今来,村居一直是文人墨客乐于吟咏的对象。它是诗人宦海浮沉后寄望超然物外的桃花源,它是文士任情旷达时摆脱世俗羁绊的自留地。“家占溪南千个竹,地临湖上一群山。”唐代诗人熊孺登描绘的村居靠竹临湖望山,占尽风光地利。“林峦当户茑萝暗,桑柘绕村姜芋肥。”同在唐代,诗人薛逢笔下的村居不仅风光旖旎,而且物产丰富,诗意与烟火兼备,俨然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庄园。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宋代诗人邵雍寥寥几笔便点缀出村居的清丽明净之美,二三里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村居的孤悬之美就在这若即若离的山林间得以呈现;四五家的聚落不多也不少,村居的萧疏之美就在这若隐若现的暮烟之中得以彰显。“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陆游笔下的村居则另有一番月下清韵,为他开门的该是哪一位与他心有戚焉呢?

在村居里,我们听得见鸟啾虫鸣,听得见蒙络摇缀,甚至自己的呼吸声;闻得到荷香、稻香、瓜香,望得见炊烟袅袅、青苔茵茵,仿佛一切都放慢了脚步。

朋友从小在城里长大,常年奔波在各地的项目工地上,为无数“甲方”交付满意的楼盘和厂房,肩扛单位下达的业绩指标,直面客户提出的种种要求,常常累得一天要在两个省里过。我见过他发的朋友圈——在外地的寒夜里,孤身一人坐在小诊所里输液。谈及未来,他说等赚够了钱,自己跑不动了,就到山区寻一山坳建一民房栖身。他要自己当一回“甲方”,标的就是一间村居,居身,居心。

不同于朋友的想法,我心中的村居不需要新建。我更愿意拾掇拾掇旧居,只要它的位置和风格符合自己的趣味,大概就是对榻青山、绿门绕水、竹树草花、碎砖曲径的样子。春赏百花,夏卧浓荫,秋天瓜果满阶,冬天煮雪烹茶。外表虽然衰颓,然而镌刻着生命的履痕,浸润着幽深古朴之气,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仍然渗透着坚韧的生命力。这力量穿越岁月烟尘,让我们的心无比沉静。

刘亮程说:“人东奔西波最后也奔波到暮年黄昏的一截残墙根。”而这截残墙根,一定存在于村居。

2022-07-13 艾文 1 1 济源日报 c_85671.html 1 村居,心居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