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副刊

党徽,信念的“航标灯”

◆张军风

孟夏之初的海风,知情而温和地吹着,波光粼粼,飘带熠熠,鸥鸟嬉戏。

面对党旗,我举起右手,庄严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这也是对军舰,对大海,对蓝天的承诺。那一刻,定格在导弹驱逐舰的甲板上;那一刻,海水亲吻着钢铁军舰;那一刻,飘扬的军旗映红了我的心。从此,我有了守护的“航标灯”。

1987年4月,我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算来已有35年光景了。一路走来,始终有一份当年的执念。既然是先锋队中的一员,就要经得起检验,经得起镰刀斧头的锻打,有着铁一般的硬朗。近60岁的人了,还是和年轻人一块打拼着生活,肩负着使命和担当。尽管力不如前,但那颗初心还在,还在奔跑的路上。

1982年底,我和济源的一群热血儿郎,来到了南海舰队。第一次走出了家门,由北方到南海边陲;第一次穿上了水兵服,实现了蓝色的梦想;第一次看见了大海,感叹着大海的伟岸和人的渺小;第一次触摸到沙角古炮台,仿佛置身于激烈的甲午海战现场。一切的新鲜,很快都被淹没在紧张的队列训练和实战演练中。

那时的我,懵懵懂懂的,浑身洋溢着王屋山般的憨厚,还时常把“娘咦,咋办”挂在嘴上。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对人情世故也一窍不通。纯粹带着走出家门的轻松,带着不再有考大学的解脱。

南方暴躁的太阳和潮湿的空气,慢慢消解了北方男孩子的娇戾。刚开始的齐步走行进队列,还带着济源味的八字脚、散步拍,总也跟不上口令。足有一个星期,才揣摩过来那种姿势的要领。随后的正步走,还被班长单挑出来好几次,一步一动,给以指点、定位。我也是个不愿服输的人。课后独个体会,从摆臂、抬腿、出脚、落地、前后幅度等反复练习。三天后,我就走得有模有样、有形有声了。凡事只要肯用心,就没有什么难做的,只是多下些笨功夫,多费一些时间,多流几滴汗水罢了。

每天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我们戏称为列队“画地图”。几天下来,皮肤被晒得红通通的,脸也痛得火辣辣的。海岛的炎热潮湿,带来的是连续的细菌、病毒感染,湿疹、疱疹引起的皮肤病很是顽固,影响走路。但是,艰苦的训练不能停啊。这是自己的选择,咬着牙关也得往前走,不能半途而废,不能让别人小看了。就像这里的一种水果龙眼一样,外皮不咋样,内里却透亮得很。

炽烈的白驹,撕裂了娇嫩的皮囊,没能软化向上的意志;过度的负荷,磨破了脚板手掌,没能消散那份执着;残酷恶劣的环境,身心倍受病痛的煎熬,没能损耗学好本领的坚持。

这一年时间的磨炼,我还谈不上什么信仰。心里想:要成就点事,受点苦和累,算不得什么,机会和经验都是拼出来的。自己走过的路,不能留下遗憾,别人能做的,我也一定能做得更好。这也是由民变兵的过程。

十个月后,我也结下人生第一个硕果,荣获了“优秀士兵”称号,被分配到了驱逐舰上,当了一名电工兵,也算干技术活儿了。

我潜心学习舰船知识,钻研电工必备的技能。一个多月,已基本掌握了舰上从前到后,从上到下,电器电路、联网配电、供电转换等方面的分布、维修和操作要领。

当时海军的兵役期是5年。在舰艇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单调循环乏味的检试锚训,也曾让我彷徨过。是电工班长卢业强,机电班长柯少明给了我传帮带,教会我什么是寂寞的快乐。置身于单调的环境中,要学会自我调理,充实业余生活,沉浸的愉悦就会跑出来与你交朋友,那么寂寞就会变成跳动的快乐。青年应当拥有激情的魔力啊,更要大胆,有追求,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在书本中找寻活着的意义和价值,就会分解寂寞和清静了。这是我信仰的萌动期。

一次,我带三位新战友坐卡车去车站仓库搬运货物。这是舰艇配备的消耗物品和部分工具。有位当地的商人(据说是专做部队生意的)要出4000元,让我把部分物品私下卖给他们。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其中有两位战友心动了,说就悄悄做一把吧,然后我们几个人给分了。以前也有人经常干这事,只要口风紧一点,没人知道的。我坚决不同意。这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是咱良心上过不去,况且这还属于军用物资啊。对方有人威胁我:要不做就做了你,给你放放血。起初,我也胆怯,但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就索性强硬起来。他们看看谈不拢,也不会捞到什么油水,就悻悻地走了。

我知道,有些原则性的口是开不得的,一旦迷醉了心智,丧失了立场,就会断了人性的筋骨,落个遍体鳞伤。

1985年初,前去西沙群岛集训中,班里有两位战友回乡探亲,在岗的两个是新兵,有经验的就剩我和黄启福两个人了。为了确保航行、训练、检试正常安全,我夜以继日地工作,每天仅有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有次深夜两点多,在配电舱巡查工作,听到舱底有很响的水流声。我立马下到舱底,发现管道漏水了,水位已经没过警戒线了。如果再继续升高,大部分电机将被烧毁,直接影响训练任务的完成。我立即采取紧急措施,关掉总阀门,联系值班人员,用潜水泵加紧抽水,同时查找漏水部位,火速进行抢修,避免了重大事故发生。

我所在的驱逐舰舷号为162,被命名为南宁舰。我们舰就与南宁市结为友好共建单位。其间,我担任了南宁市实验小学三年级一班的校外辅导员,每半年组织一次活动。利用业余时间,我用贝壳精心制作了两只狮子和一些幸运激励卡片,送给班里的孩子们。孩子们送给我十几本书籍、合影的照片、制作的卡通。我们也邀请孩子们到舰上与官兵互动联欢。那时的我就像孩童一样,纯真洒脱,一味贪欢,痴迷于孩子们广阔的思想里,每周都要给他们寄一封信,鼓励他们好好学习,早日成才,并给他们讲海的故事,讲海军的训练任务,讲一些部队的发展形势,给他们送去爱、送去蓝色的梦想、送去真诚的希望。这成了我的心理寄托,也促进了我的启蒙和进步。

我经常到图书室阅览书报,抄录一些党史军史、人文知识、诗歌散文之类的东西,闲时拿出来细细品读,也收集一些知识剪贴。当兵的5年里,我收集整理了厚厚的12本剪贴册——都是从电影场扔弃的报纸、废旧书摊、知识台历、过旧期刊等收回,然后分类裁贴的。有时政类、党史类、哲思类、文学类、言论类、图片类等。我还自费订阅了《鸭绿江》《萌芽》《中国微型小说选刊》等杂志和《中国诗歌报》等。我学习积累后,再传授给孩子们。特别是对党史的学习感悟,更使我提高了思想觉悟和对党的认知。我做了3年辅导员,与同学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也打下了文字功底。为此,我还专门接受了当地的湛江电视台和《人民海军》报社的采访报道。

1985年底,我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我的思想逐步成熟,信念坚定,目标明确。为守护边防尽心尽职,熟练掌握了电器电路技能。像航标灯找到了黑暗中的定位,集聚了冲浪的定力。

这期间,有一件事让我深受感动。一位湖南籍姓宋的战士,三年如一日,每天饭后清扫码头。因为我们的舰靠岸后,早中晚用餐,就在码头上划地分班,蹲着围在一起就餐。舰上也没有具体安排卫生值日人员,他主动承担起了每天的清扫工作。开始的时候,也有人议论,说他傻乎乎的,说他没事找事。他也从不为所动,只一个人默默地、慢慢地、仔细地打扫着残渣剩饭。码头上的蟑螂多,他每周还弄来药物进行喷洒。临退伍前,他荣立了个人三等功。这是他应得的荣誉,也是他傻傻的举动得来的。

由此,我更加努力地琢磨工作,学会了电机、风扇的简单维修业务,减少了送往维修站检修的频率,也节约了费用;学做了全舰速记电路图,并能标注出最容易出现问题的部位,强化监控措施,减少了故障发生率;在管理电工仓库期间,利用废旧物品,制作了舰用电器模型,便于学教使用。这些,都受到了舰长和政委的表扬。

在舰上召开的第一届团代会上,我作为优秀团员出席了会议,并被选举为团委宣传委员。以后的广播、板报就由我与黄启福、廖仕奎三位战友负责。每周三次播音,每月两期板报,让我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我也成了那盘旋的海燕,不停地歌唱、战斗。

去海南三亚锚训时,听说有位武汉籍志愿兵,在部队工作十五年,多次请求到西沙守岛十一年,矢志不渝,奉献边疆;帮助战友提高业务技术,九年坚持免费上课教学,总结发明了雷达对抗监测仪。即便妻子离婚,带着孩子寻找新的生活,他始终如一不改初衷,依然坚守着入党时的那份信念。我很敬服这位战友痴痴以求的精神。近乎铁血人性,心中装着的,只有一个为国为民为军队发展的炽热情怀,把最美好的青春献给祖国的边防事业。

1986年6月份,我又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表明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强烈愿望。

每年,我们舰或联合舰队,要出海训练3到5次,每次都是一两个月时间。前往西沙群岛训练时,进入紧急战备状态。一级战斗警报拉响后,因为重感冒,我迷迷糊糊地仍在床上躺着。当时班长探亲未归,我作为老兵,应该冲在最前头,迅速奔向战斗岗位。警报就是命令,不管你有何种状况,都要无条件地听从,倒下也要在岗位上倒下。我赶到岗位时,一位新兵在发电机组并电操作时失误,造成断电10秒多。我果断切换前后机组,调整相位,迅速纠正了错误,减免了损失。这也算事故啊。为此,我连忙自担责任并进行了检讨。分队长卢俊,也向政委钱建军汇报说明了情况,免于追责。同时,我也得到了教训: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是百分之百的执行,是分毫不差的操作。这样,才能保障战斗的准确、迅速、及时、有力。不然的话,每个微小的失误都会是致命的,会影响到整个战局。

鉴于三年来的良好表现,我被任命为副班长,主持工作,也为电工一班赢得了荣誉。很快,我的入党申请也批复下来了。1987年初,我如愿以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南海的海面上,留下了我波纹一样的轨迹,那也是航标灯衍射出的金光大道,是党徽积蓄了我劈波斩浪的信念力量,也包容了一颗懵懂、纯善、执着的心。那是红色的。

2021-11-11 ◆张军风 1 1 济源日报 c_75250.html 1 党徽,信念的“航标灯”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