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驿站

老槐树的守望

卫芳

很久没有回老家了,怀念老屋,想念那棵老槐树。

村子早已没人了。如今再见,老房子似乎更老了,院子也满目荒凉,一切似乎都物是人非。

村子很小。几处黛瓦土墙的院落,挨挨挤挤的,住着四户人家。村子里的人干什么,多是同进同出,农忙时一哗啦下地干活,闲暇时就又聚在一起扯闲唠嗑。说起来平淡无奇,但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似乎都驻留在了童年。点点滴滴的那时记忆,在我的心里恒久散发着温热的光。

老槐树的影子,在心头挥之不去。当时村子里年龄最大的老人,说他小时候,老槐树就这样。他长大了,又变老了,但老槐树还这样。这棵老槐树呀,村里头或许没有人能说清楚,它确切的树龄究竟是多少。或许,这棵老槐树有多老,村子就有多大吧?

老槐树树冠巨大,枝叶繁茂。树枝弯弯绕绕地越过屋顶,与院落融洽地结合在一起,好像这里本该就有一棵树,是房子该有的,也是院子该有的。

记得老槐树身上有一个碗大的树洞,不知何年月形成的。鸟儿光顾,风儿光顾,雷雨光顾,但愈挫愈坚,于是树洞周围就被打磨成了光滑的树痂。生活的苦难,没什么咽不下的。树洞并没有妨碍槐树的生长,它依然年复一年地一树繁华。

老槐树呀,简直与村子里的人是一样的秉性哪。

老槐树显然是村子的一个地标,却比虚无的地标更实用。一年四季,村子里的人其实是围绕着老槐树,过日子。天热的时候,老槐树是最好的避暑地,浓密的树叶遮挡住烈日,洒下一片阴凉。妇女们坐在槐树下,或织着毛衣,或纳着鞋底,孩子们在槐树下玩耍,天经地义。天冷的时候,大人小孩子的,午时都端一大碗饭,老槐树是聚集地,暖暖的阳光透过树枝照进来,晒得身上暖洋洋的。

春天来了,老槐树抽出嫩叶,很快空气中就飘荡着槐米的香甜,关于槐叶、槐米、槐虫的故事,可以讲很长很长的一串呢。

直到有一天,城市的繁华惊醒了村子的宁静,一条条宽敞平坦的道路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戛然而止。人们知道了天外有天,渐渐地,村子里一家家、一户户地,陆续搬走。

村子从此沉寂了,像一个干瘪的老人。

最后一位年迈的老人不愿离开,村子就成了她和老槐树的村子。日出日落,老人喂养着她的鸡、鸭,管着她的猫、狗,干点农活,然后就是偎着老槐树坐下,她和它一起怀旧。

老人说她不觉得孤单,这是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这是她的家,也是她的根,只有在这儿,心里才踏实。此后,偶尔进村的人,常常能看见老槐树下孤零零地坐着的老人,老人的旁边卧着一只猫和一条狗。

后来,老人走了。村子便再也没有一个人了,只有老槐树依然默默挺立在那里,年年抽枝,季季繁华,一如既往地守望着这个已无人烟的小村落。

守望,是老槐树亘古的血脉和惆怅。

2021-07-21 卫芳 1 1 济源日报 c_70236.html 1 老槐树的守望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