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4.古济水上游河道的演变分化

古济水这样一条大河的上游被大禹导入黄河之后，其变迁情况是怎样的？下面结合有关资料进行简要分析。

随着史前洪水期的结束、济源古湖盆湖水的消退，沁河出山口处由湖面变成了陆地，沁河流出太行山后不再融入济源古湖盆，而是直接形成了自己的独立河道。从此，一条从源头到黄河入河口的独立的河流就出现了。并且，其作为济水源头最大的水源，一直沿古济水主体河道向东流动，沿途又接纳了原来汇入古济水源头的支流，一直到武陟境内，沿大禹导沇入河的河道流入黄河。可能这一演化过程比较漫长，也可能夏商周时期这一地区人烟稀少，古济水的演化情况并没有受到人们的关注。后来的人们很显然已经不知道这条河与古济水的前后变迁关系。在较长一段时间内，这条河可能没有自己的名字。直到春秋时期，这条独立出来的河流才被人们称为少水，西汉始名沁水，近代才被称为沁河。可以说，现代沁河正是古济水上游河道演化变迁的结果，是古济水上游河道的遗迹和变身。

（五）导沇入河后形成的新济水

根据上面的分析，《海经》济水的中下游被改道北流的黄河夺占，史前时期独流入海的古济水不复存在。那么，后来历史时期的济水是从哪里来的？可以说，后来的济水是大禹导沇入河后形成的新济水，是《禹贡》又描述出来的穿越黄河的新济水。

1.《禹贡》济水是完全不同于《海经》济水的新济水

《尚书·禹贡》导水部分记载了大禹疏导的济水：“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

《禹贡》描述的济水可以从以下三个层次来理解：首先，“导沇水，东流为济”，指出了济水的演变过程，说明了济水名称的由来。可以理解为：大禹治水前，独流入海时期的济水，被古人称为沇水；大禹治水后，渡过黄河的沇水被称为济水。因为“济”有渡河、过河的意思，所以渡过黄河的沇水就被称为济水。其次，“入于河，溢为荥”，说明了沇水是如何越过黄河，形成大型湖泊禹荥泽的。沇水从禹荥泽对岸被导入黄河时水量还是很大的，加上地势北高南低，从北边流下来冲进黄河的沇水，有可能借助水势从黄河水面上冲到黄河南岸。至少站在黄河北岸看，沇水冲进黄河后有可能继续向对岸冲流较远的距离。尤其在洪水期，沇水水量大增的时候，更是如此。所以，《禹贡》认为沇水冲到黄河南岸后，溢出来形成了禹荥泽。最后，“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说明了济水越过黄河后流入渤海的大致路径，大体为东北方向，主要经过荥泽、陶丘北、菏泽、汶水这四个地方，然后流入渤海。

经过上面的分析，《禹贡》济水的含义就比较清楚了，大意为：大禹疏导沇水，向东流过黄河之后称为济水；沇水先从北岸流入黄河，然后又从黄河南岸溢出形成荥泽；济水从荥泽东面陶丘北这个地方流出来，向东到达菏泽，然后沿东北方向流到汶水，接纳汶水后继续向北流，然后折向东流入渤海。这就是《禹贡》描述出来的济水——穿越黄河，流经荥泽、菏泽、汶水，然后流入渤海，与《海经》记载的济水完全不同。为便于区分，可以将《海经》济水称为古济水，将《禹贡》济水称为新济水。古济水存在于公元前2200年以前的史前时期，新济水存在于公元前2070年以后的历史时期。

2.《禹贡》济水是《禹贡》描述或者说创造出来的新济水

《禹贡》济水是不是一条真实存在的自然河流？这就需要结合当时的历史地理背景进行细致分析了。

（1）《禹贡》济水的客观性记述和主观性记述分析

对于《禹贡》记载的济水，应辩证科学地分析哪些是当时情况的客观记录，哪些是当时人们的主观认识和看法。从具体内容分析看，“导沇水……入于河”这两句话应是《禹贡》对大禹疏导沇水情况的客观记录；“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这6句话应是对当时从荥泽中流出来注入渤海的一条河流的客观记录，这两条客观性记述实际上反映了当时真实存在的两条河；“溢为荥……东流为济”这两句话则明显包含了主观性记述的内容，主要反映了当时人们对济水和荥泽的主观性认识。

（2）“溢为荥”与“东流为济”

《禹贡》济水争议的焦点问题在于北岸的济水到底能不能渡过黄河。下面我们对《禹贡》的观点和从客观科学角度分析的结论进行详细对比。《禹贡》记载，沇水渡过黄河的方式和过程是“入于河，溢为荥”，根据前面的分析，可概括为一“冲”二“溢”或先“冲”后“溢”，即沇水先从黄河水面上冲到南岸，再从黄河南岸溢出来形成荥泽。从表面上看，沇水冲流到黄河南岸是可能的，黄河里的水溢出来形成荥泽也是客观存在的。问题在于，《禹贡》认为从黄河中溢出来的是济水，而不是黄河水，也就是说沇水完整独立地渡过了黄河，溢入了荥泽，因而存在于荥泽中的水就是渡过黄河的济水而不是黄河水，从荥泽中流出来的河流就只能是济水而不是黄河了。这一观点从现代科学角度看是难以理解的。根据现代科学常识，即便沇水冲到了黄河南岸，从黄河中溢出的也不一定就是沇水。因为水流一经交汇就混合到一起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能再保持各自的独立。但《禹贡》却认为沇水保持了自己的独立，这不能不说是《禹贡》的主观认识和主观推断。荥泽是客观存在的，但《禹贡》认为溢入荥泽的是济水，就纯属主观判断了。正是《禹贡》的这一主观判断，使沇水渡过黄河成为可能，也使渡过黄河的沇水“东流为济”变身为济水成为可能。否则，北岸的沇水只能中止于黄河，而不能继续东流成为济水。可以说沇水“溢为荥”是其能够“东流为济”的前提和依据。

（3）两条河合二为一

上面分析了《禹贡》济水中“溢为荥……东流为济”这两句话，下面分析《禹贡》济水剩余的8句话。“导沇水……入于河”这两句话反映的是黄河以北的沇水（即古济水上游）被导入黄河的情况，这时沇水实际上已经变成了黄河北岸的一条支流。“东出于陶丘北……东入于海”这6句话实际反映的，是从荥泽出来后向东北流动的一条黄河分流河道的情况。这条黄河分流河道是真实存在的，是史前大洪水和大禹治水前很长一段时间内黄河的主河道。史前大洪水发生后，加上地质变迁的原因，黄河分道北流形成新的《禹贡》大河，之后人们都把《禹贡》大河作为黄河的主河道。但黄河经禹荥泽东北流的这条河道仍然继续存在，只不过由于主河道北移，其已经降为黄河分流河道或者称为黄河的支津了。黄河北岸的古济水上游和黄河南岸的黄河支津，是当时客观存在的两条河流。由于黄河的分隔，二者其实是没有直接联系的各自相对独立的两条河。但《禹贡》通过“溢为荥……东流为济”这两句主观判断把二者联系了起来，而且形成前后因果关系，将两者融汇成一脉相承、一以贯通的一条河，这就有了很大的主观因素在里面。等于说，《禹贡》将二河合为一河，创造了一条新河流，这条创造出来的新河流就是能够渡过黄河的《禹贡》济水。所以说，《禹贡》济水实际上不是一条真实的河流，是《禹贡》对客观存在的两条河进行主观组合的结果，是《禹贡》将黄河以南的黄河支津看作济水中下游的结果，是《禹贡》描述、推断、创造出来的一条河流。尽管分开看两条河流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合到一起就不是一条真实的河流了。（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