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二、《禹贡》济水：大禹导沇入河后形成的新济水

（四）大禹导沇水入黄河

《尚书·禹贡》记载大禹疏导济水：“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禹贡》共记载了大禹疏导的九条河流，济水是其中之一。大禹疏导济水是真实的吗？大禹如何具体疏导济水？大禹疏导的济水与历史上存在的与黄河交叉的济水是什么关系？下面将围绕这些问题展开具体讨论。

1.客观认识大禹治水这一重大历史事件

有关大禹及其治水的历史，先秦诸多文献如《尚书》《诗经》《论语》《孟子》《墨子》《荀子》《庄子》《管子》《吕氏春秋》等都有记载。春秋时期《秦公盨》《齐叔夷钟》铭文也记载了禹之事迹。特别是2002年在海外被中国专家意外发现的2900多年前的西周初期“遂公盨”，其铭文“遂公曰”开篇记载的“天命禹敷土，随山浚川”，是目前关于大禹治水的最早也最为翔实的可靠文字记载。尽管近代以来有部分学者否认大禹及其治水的历史真实性，但现代很多学者从多角度确认了大禹治水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事件。

对于大禹治水这一重大历史事件，需要依据历史实际，进行客观科学地判断。关于大禹治水的时间，根据夏商周断代工程确认的年代推算，应发生在公元前2070年之前，大禹治水成功后成为夏王。关于大禹治水的方法，根据“遂公盨”铭文记载，有“敷土、随山、浚川”三种，后世流传最广最成功的是疏导法。关于大禹治水的范围和规模，要考虑到当时的社会条件和生产力水平。从大禹“手执耒耜”指挥治水看，当时人们使用的仍是效率低下的木石工具，治水更多依靠的是人的体力和“窍门”。我们既不应怀疑大禹治水的真实可能，也不要将其夸大到离谱的地步。

2.覃怀地区是大禹治水的重点地区

《尚书·禹贡》载：“禹敷土……覃怀厎绩，至于衡漳。”《史记·夏本纪》载：“禹行自冀州始……覃怀致功，至于衡漳。”“厎绩”与“致功”为同意语，都是说大禹治水在覃怀这个地方取得了成功。大禹在覃怀治水取得了哪些成功？根据《禹贡》的记载，一是治理黄河取得了成功，引黄河北流形成了禹贡大河；二是“导沇水，东流为济”，疏导济水取得了成功。根据前文分析，黄河北流主要是禹荥泽、大伾山地质抬升与史前大洪水综合演变的结果，非人力所能为。通过客观的、实事求是的分析，大禹在覃怀治水时真正进行施工的应该是疏导济水流入黄河。

3.导沇入河

《禹贡》“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指大禹在覃怀地区疏导沇水，使其流入黄河，又溢出为荥泽，然后东流为济水。下面，结合现代地质研究成果，对大禹在覃怀地区导沇入河的历史进行具体分析。

沇水就是古济水。作者在《济水源头之谜探析》一文中，指出古济水的最初名称应该是沇水，沇水的主源应是今天的黄河一级支流沁河。沇水从济源古湖盆起源，沿太行山南麓断裂带即覃怀平原北缘自西向东流动，与流经嵩山北麓、覃怀平原南缘的黄河互不影响、互不干扰。经历持续百年的史前大洪水期后，黄河南面和东面的地形处于剧烈抬升期，大量的黄河洪水排泄不畅，淤积在古怀之地，并逐渐向北漫延，侵占了古济水河道，彻底打乱了济水、黄河的原有格局。济水和黄河洪水混在了一起，使古怀之地成为一片汪洋。这种状况可能持续了上百年。到了大禹时代，气候开始好转，降雨量减少，淤积在古怀之地的洪水开始下降、消退，古怀之地中部的隆起地带随之逐渐露出水面。当中部隆起地带持久露出水面之后，北边的济水向东流动就会遇到很大阻碍。

为什么呢？下面简单分析一下。公元前2278年，黄河已经北流进入济水河道，到大禹治水时期已将近200年。在近200年的漫长时间内，黄河洪水携带的泥沙逐渐淤积在黄河与济水在北边交汇处的西侧，堆积在济水东流的河道上，日积月累使淤积层越来越厚、越来越高。当洪水水位高于淤积层时，济水与洪水混在一起向东流走；当洪水回落，水位低于淤积层时，济水东流就会被河道上淤积的泥沙阻挡，济水没有了出口，被困滞在北部平原洼地。黄河北流之后，南部古怀之地的洪水可以排泄出去了，而北部平原洼地积滞的济水仍没有出口。因此，为北部济水疏通出口，成为大禹治水的一项艰巨任务。

简要分析一下当时疏通济水的最可行方案。当时济水的西面是起源地，北面是太行山，东面是淤积的黄河泥沙和新形成的禹贡大河，南面经过不太宽的平原隆起带就是黄河。向西面、北面疏通济水是不可行的；向东面疏通济水一则可能引发黄河水向西倒流，二则会面临再次被淤堵的可能。相比之下，只有向南疏通济水是最可行的方案。一来总的地势是北高南低，向南疏通便于济水顺势而下；二来中间的平原隆起带可能仅宽一公里至几公里，经过上百年的洪水浸泡，土质酥软，便于挖掘；三来南边的黄河在古怀之地分为南北两条河道，水流畅通，已经基本解决淤堵问题。鉴于上述情形，为疏通北部淤堵的济水，大禹面临的选择只能是向南疏导济水。这就是《禹贡·济水》开篇记载的“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

大禹具体选择在哪里向南疏通济水呢？从《禹贡》记载的“入于河，溢为荥”分析，应该是在正对着古禹荥泽的方向。根据上述王德甫等的勘测研究，黄河水沿今荥阳汜水镇至官庄峪一线溢入禹荥泽，这一线大体为西南至东北走向，距离为20公里左右。也就是说，黄河溢入禹荥泽的溢水口宽20公里左右。面对如此宽敞的禹荥泽溢水口，疏导对面的济水“入于河，溢为荥”，就有了较大的选择余地。大禹最终具体选择在哪里导济入河呢？根据综合情况分析，大禹应该是选择了距离最短的疏通路线，即在禹荥泽溢水口最北端的官庄峪对岸，将济水导入黄河。这一导济入河工程留下来的遗迹，今天大体还可以看到，就是沁河在武陟境内南折注入黄河的一段河道。也就是说，大禹当年所导的古济水，演化变迁成了现在的沁河，大禹当年的“导沇水”河道，大体就是现在沁河南折流入黄河的河道。下面，对此进行具体分析。

大禹导入黄河的“沇水”是古济水的上游河段。根据济水的演变情况，最初的济水应该是沿太行山南端山前洼地向东流动的。由于洪水的淤积，河道可能逐步向南移动，到大禹治水前应该大体位于沁河出山口之南至修武郇封岭北端一线，约在今武陟境内沁河以北10余公里，而且这一时期济水的名称应为沇水。所以，《禹贡》称大禹疏导济水为“导沇水，东流为济”，意思是大禹疏导黄河以北的沇水，渡过黄河和禹荥泽之后称为济水。大禹应该是在郇封岭黄河淤堵泥沙以西、济水淤积洼地的低洼处，向南大体沿黄河溢入禹荥泽的北端口官庄峪方向疏导济水的。根据古济水整体河道情况，郇封岭以西河段可视为济水上游，因此大禹在古覃怀疏导的沇水，就是独流入海的古济水的上游河段。从地图上看，这一疏导河道的直线距离可能在20公里左右，根据实际需要，挖掘的河道可能仅仅为一公里至几公里。因为古济水与黄河之间的隆起带即分水岭，狭窄的地方大体也就是一公里至几公里。在平原地带土质酥松的情况下，开挖一公里至几公里的引水河道，在大禹时代是完全能够完成的。因此，本文认为，《禹贡》记载的大禹“导沇水”，应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古代导水工程。

需要指出的是，当年大禹导沇入河，是在今武陟县城北10余公里处，大体沿正南或东南方向，在今黄河最北拐弯处西侧即官庄峪一带流入黄河；而现在的沁河是在武陟县城折向东南，在官庄峪以东4至5公里处，即黄河最北拐弯处东侧流入黄河，与当年大禹导沇入河河道相比，有两点重要变化：一是北边的沁河河道，从当时的武陟县城北约10公里，向南移到了现在的武陟县城西南，移动了10余公里；二是沁河流入黄河的入河口，从黄河最北拐弯处西侧，向东移到了黄河最北拐弯处东侧，移动了4至5公里，沁河入河河道在今武陟方陵村以南变化比较大，出现明显的弯曲和东移。这应该是大禹导沇入河4000多年来沁河河道和黄河河道共同变迁的结果。（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