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疫情退了,总算能走出家门,出来透透气了。我和朋友驱车来到王屋山桃花谷看桃花。驻车山脚下,见路旁一块大石上赫然写着“桃花山”。
在初春的季节,山野是寂寥的,没有绿树,没有黄花,有的是袒露着苍黄色脊背的山岭,有的是伸着灰褐色手指的枝丫,有的是土黄色头发似的衰草。我们沿着桃花山谷蜿蜒前行。忽然,我看见山崖上有一处明亮的花团,在这死寂的天地间,艳艳地将我们照亮。我赶紧攀爬着走近这株山桃花。
这是一株老山桃树,伛偻的身躯、皴裂的枝干、丑陋的疤痕,像一位爱美的老妪毫不羞怯地打扮着自己,头上缀满着花朵儿,一串串、一团团:白色的花瓣,亮亮的;黄色的花蕊,淡淡的;红色的花蒂,粉粉的。这就是这座山的主人——山桃花了。
这株山桃花虽然长得灿烂,但是显得孤独。可它就是这样,忍受着寂寞,在这一根根枝条上,独自报告着早春的信息,妆扮着早春的容颜。它在自己的这一片天地里率先睁开眼睛,打量着这乍暖还寒的季节。 当它看着漫山遍野的枯枝败叶仍在沉睡,就忍不住发笑,笑它们何不早点醒来享受这早春的美丽。它的笑容是那么清新,笑声是那么的甜美。好像是最早开的那一朵山桃花说了一个笑话,把一树的花都逗笑了:有的张开花瓣哈哈大笑,有的含着花蕾掩唇窃喜,有的干脆面对着我笑,也有的扭过脸去止不住偷笑。我也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同行的朋友见我对着一株山桃花发笑,也笑着问我:“你笑什么?是笑这山桃花吗?我家旁边的花园里也有几株桃树,开的花儿比这里的花好看多了。”
我问:“你是喜欢花园里的桃花,还是喜欢这里的山桃花呢?”
他朗朗地笑道:“当然是喜欢花园里的桃花了,那里的桃花,朵儿大、姿态美、颜色浓、香气重。你呢?喜欢哪里的桃花?”
“我喜欢这里的山桃花。”
“为什么?”
“因为山桃花是大山的子女,得的是天地的灵气,长的是自然的野性。它一旦被移栽到花园里、庭院中,经过园丁的驯化,就成了人们玩赏的物种了。”
“但花园里的桃花确实是叶更嫩、花更艳了呀!”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它变得太甜太媚了,沾染了尘世的俗气,显得矫情和做作。它为了讨好世人的眼光,格调自然就俗了许多。”
朋友又问:“虽说山桃花长得不俗,但在这深山僻野间,叶子是为谁而长的,花是为谁而开的?会有几个人知道它的存在而来欣赏它呢?”
“这正是它的不俗之处。它的生长不是为了被俗人欣赏,而是为自己的生命而存活,为自己的特色而生长。所以,它才不任人修剪,活出了本真。”
“在你看来,这山桃花还有什么特点呢?”
“你看,这里的山桃花,长在这荒山野岭,活得多么自由自在。春风一吹,有花尽情地开,有香尽情地放,每一株花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不必担心园丁的剪刀,不必察看世人的脸色。白天晒着太阳,夜晚沐着月光,日月星辰都轮流伺候它。它在大自然里毫不掩饰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完全是一个自由主义者……”
谈着、笑着,猛一抬头,见不远处又有一株山桃花开了,再往远处望去,一株又一株, 斑斑驳驳的山桃花点缀在大山的脊背上,像大山的纹身。整个桃花山醒了……
我们顺着桃花山谷,一路欣赏着这一株株一片片早醒的山桃花。
赏花归来,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也长成了大山中的一株山桃花——枝繁叶茂,花朵明丽,不羡世俗,不慕名利,自由自在,活出了自我,活出了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