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亮
父母是农民,我自然就是农民的儿子。生长在农村,从小就对犁耙和土地有种割舍不下的情缘。但是,沉重的犁耙有时也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想放下,可又放不下。
那天立夏,偏巧下雨,且连下两天。农谚道:“立夏不下,高挂犁耙。”可这天下雨了。心想,放下的犁耙,看来又放不下了。
出身农家,小时候就与犁耙结下了终生的缘。是犁耙哺育了我,是犁耙教会了我做人,是犁耙送我走出大山,走上了工作岗位。按理说,有恩于我的犁耙,我不应该放下。可这么多年来,我心中始终有个念头,一直想放下犁耙。原因是扶犁拖耙,特别累,特别苦,特别不容易。看着老家的左邻右舍都逐渐放下犁耙,我也特想……
父母去世30多年了。老人家的话,不知怎的,我一直不能忘怀。“娃呀,犁耙着几亩地,有收成。没钱不要紧,可没粮就不能活了。你和你哥,一定要学会做农活儿,学会拿犁耙。因为这是咱们的命根子……”爹娘生活在肩挑手刨的岁月。是他们扶着犁耙养活我们姐弟五人。我们也从老人的手中接过犁耙,延续了农耕生活。记得老人离世前,用枯瘦又长满老茧的手拉着我的手说:“孩儿,你最小,犁耙很重。你学习很用功,等长大有出息了,可以放下犁耙。不过,别忘了这可是咱农耕人家的传家宝啊……”记得当时,幼小的我在心里已经烙下了深深的印记——犁耙这么重要,我可不能放下。
父母走了,我在摇晃之中扶犁拖耙,兄嫂姐弟时不时地扶我一把,帮我读完学业。在不停地犁耙中,我走上了教书育人、植绿护绿的工作岗位。我知道父母临终的话有多大分量,我放不下犁耙,但我也不时地想放下犁耙。在这种矛盾纠结之中,我耕耘着,奉献着。
20多岁时,我遇上了勤劳善良的妻。两心相知,两情相悦的我们走到了一起,组成了个家。工作着,生活着,有时想对她说,咱放下犁耙吧,可话到唇边了总是打转转,说不出口。就这样,在不停的耕耘之中,我收获着,前行着。
随着一双可爱儿女的降生,家庭的琐碎事儿增多,工作担子也放不下。我想,放下犁耙的时候到了。那晚,儿女睡着后,我把这想法对妻子和盘托出。谁知,妻听后杏眼圆睁,吃惊地说:“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想法!你疯了,放下犁耙,咱吃啥喝啥,不行不行……”妻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她也是出身农家,父母是农民,是农民就对犁耙有着特殊的感情。犁耙是农村人的命根子。就这样,这犁耙,我还是没能放下。
儿女们上学了,我和妻承包了林场的果园。我和她扶犁拖耙在果园耕作着,收获着。是犁耙养育了果园,是果园养育了我的家。收成好了,妻子笑了,儿女们长高了。
儿女们先后上了小学、初中、高中,走进了大学。
我们也有了二层小楼。这一次,我决心放下犁耙,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妻虽不情愿,但也没说什么。
放下犁耙后,我感到轻松多了,星期天到街上转悠转悠,下下象棋,凑凑热闹,自在得很,可回到家里无所事事,又觉得十分无聊。有时,看看墙角的犁耙,总感到它们好像在向我诉说着什么。忘本……传家宝……读书耕耘……勤和家兴……什么什么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错了,不应该放下犁耙吗?我经常陷入沉思之中。
那天,兄长从老家来,告诉我,地里长草了,回去搭把手,犁耙犁耙吧!妻子点了点头,看了看我。
儿子大学即将毕业,女儿也参加工作了,家境好了,可这犁这耙就是放不下。也不知怎的,就是不愿放下,也情愿被犁耙拖着拉着。
明天回老家,和兄长一起扶犁拖耙……
但愿我辈和下一辈也不放下犁耙,代代相续,薪火相传。因为我们是耕读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