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东

腊月，冬夜，大寒。

列车疾驰在中原大地上。车厢内，温暖如春。一个白衣女子，细心地为母亲剥橘子，孝心满满。然后，女子手捧纸张，似乎在读信。母亲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快过年了，想必是远方的游子在鸿雁传书，报平安……

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小妹。之前，她已明确告知，今年不回老家过年了。中午回家，我谈及此事，老娘还“愤愤不平”地埋怨着。而大病初愈的老父亲在一旁无言，只是默默地用筷子搅动着“难咽”的米饭！我明白，年越近，爸妈就越想念远在福建的小妹……

记不清这是小妹第几个年头不回济源过年了。小妹不回来，家里的年味就会淡很多。那天，我收拾房间，意外发现20年前小妹写给我的信，字迹青涩，字里行间满是乡愁。那是她第一次离家，第一次在外过年。信尾，她说：哥，我一切都好，就是想家，想回家过年……

对面的下铺，传来呵斥声。白衣女子的母亲，提醒女儿十点关灯，快卸妆。于是，女儿对镜擦拭，母亲一手递湿巾，另一只手接住用过的湿巾，笑吟吟的，满眼是疼爱。一切，显得格外温馨自然。看到有人关注，白衣女子欲起身推让，只见母亲一把按住女子，然后起身扔垃圾去了。母女俩定是久别重逢，一起回家过年，真好……

手机铃声响起，母亲问我上车了没有。电话那边，传来争执声，定是父亲也抢着说话。这些年，我忙于工作，生活无规律，愈发“肥胖”的身体，成了二老的心病。尤其是无意中听说我近来健康有点小问题，他们甚是牵挂我这趟出门远行。也是，车厢内多是回家过年的旅客，我却离家越来越远……

今年春节，被母亲视为“明珠”的大孙女——我的女儿因艺考集训，注定不会在家里过年了。女儿上高三，18岁，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家，在外过年。何止母亲不放心，我也甚为揪心！这趟远行，就是打个前站，考察一下集训的环境，接洽好食宿等诸多事宜。不知道除夕夜，女儿会不会想家。若女儿和我视频，我是否能控制住眼泪，好让她安心培训……

此时此刻，我终于理解，父母当年为什么极力反对小妹远嫁他乡——只有一个女儿啊，儿行千里母担忧！更别提年年中秋月儿圆，岁岁除夕难团圆了。年味，会因思念而生出浓浓的牵挂和淡淡的离愁……

车厢那头，传来啜泣声。一个小胖男孩躺在卧铺上吃芒果，弄脏了床单和衣裤，被妈妈连声训斥，并让他脱下脏裤子。小家伙委屈极了，不停地啜泣。很羡慕现在的孩子，这么小就见大世面了。我像他这么大时，别说火车，连当时的公社都没去过几回，能随爸妈进城，那真的和过年一样！过年置备年货时，父母多数情况下也是不带我们兄妹去的。我们只好在家里苦苦地等那一小兜瓜子、糖果、花生……

快过年了，列车员的笑容更加灿烂，提醒着旅客早点休息，按时关灯。熄灯了，热闹的车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临近年关，人在旅途。唯愿梦中，小妹回家过年，女儿在家里过年，父母笑得脸上乐开了花，一家人过个团圆年……

腊月，大寒，冬夜。

鼾声中，车厢里的年味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