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副刊

半世沧桑,归来少年

◆王香玲

日子流水般滑过。我读完散文集《人生百味》时,窗外已是秋风萧瑟。正如作者崔丙仁自己所言,他的文字随心所欲、天马行空。这87篇文章内容涉猎广泛,行文不拘一格,却处处彰显“崔式风格”。

一个人走过世间的繁华与喧嚣,阅尽世间的沧桑与多变,他笔下的文字,必定会打着自己身世阅历的烙印。人生百味之中,有生老病死之苦,更有爱恨别离、求之不得之苦。崔先生的《人生百味》,给我感受最深的有两处:一是作者幼年丧母的人生至痛,多篇提及,终是难以释怀;二是作者对一生所有的爱与恋、复杂情感世界的追忆,坦荡纯粹,令人嗟叹。

“回想起我的母亲在我四岁时就离世了,我来不及尽孝”“母亲把我养到四岁,就撇下我撒手人寰”……他在多篇文章中提及四岁丧母之痛,屡次在深夜的书房里想起母亲。他说《我想叫声娘》,“为什么在别人看来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对于我,却是难以实现的奢望”。“没有娘参与我的生活,没有娘在我的耳边叮咛,没有娘扯平我的衣襟,没有娘帮我拢一下头发,我的人生永远有缺憾”。他对晚辈说:“我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滋味,我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模样,我不知道人走累了还可以在母亲的怀里歇歇脚。”甚至写《表妹》,他也一直把记忆停留在她12岁时盯着他脚上破烂不堪的鞋子的样子。他把这“蔑视”归结于“表妹大概是个尖刻的人,她没有用善良来遮掩一个没娘娃的不幸”,从而一直耿耿于怀。甚至30多年后重逢,他第一句话就问:“你还记得吗?那时你一直盯着我的一双脚,最让我难堪。”他心中的渴望有多深,执念就有多深,甚至用女性视角写了一篇《母爱是河》:“母亲一见到我背着书包从学堂里回来,就笑脸相迎。这笑里充满夸赞、疼爱和满意。母亲是很知足的母亲。尽管我小时候长得并不漂亮,也爱淘气,母亲还是很喜欢我。”是的,如果此生注定没有母爱,那么请允许我借用别人的身份来幻想母爱……可依然难解心头之憾:“终于有一天,我走到娘的坟地,焚了香,拜了地,长跪在娘的坟前,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娘。多少年的压抑,多少年的忧伤,多少年的委屈和伤感,都汇聚成一声‘娘’!”这一声“娘”,令我顷刻间情难自抑,泪雨滂沱。

这是穷其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恨。一个四岁丧母的人,即便飞黄腾达,所有想起母亲的时刻,所有涉及母亲的文字,都会让他感到落寞。所以,少年丧母的顾随,在《诗心必为寂寞心》中写道:“最是失去母亲的小孩儿,那脸是一张寂寞的脸。”因而顾随终生都未能改变悲伤的心灵底色。

另外,他以极其细腻的笔触,抒写了人生各个阶段不同的情感——或纯洁或朦胧或暧昧或依恋或怅惘或忧伤,不矫情,不掩饰,不回避。读完,你会发现,哪怕是蕴含在人性中最微小最幽暗的一缕情丝,他也会抽丝剥茧、娓娓道来。他以人性之“小”还原人性的真实,为读者塑造了一个血肉丰满、复杂立体的人物形象。

他这样描述情窦初开时的暗恋对象:“一个美丽的东西,把它拥抱入怀好呢,还是永远地供奉在心灵的圣坛好呢?她是女人,我就有还俗的愿望;她是初中女生,我又有了信徒的圣洁。”及至年长,他会在某个节日回忆起两个女性朋友的故事之后,这样写道:“热恋中的外甥女是很难理解我目前的思想处境的,就像一次长途跋涉,快要到达终点,疲惫得只有大口喘息。那时,人生追求是很不值得一提的,一只板凳一张床一碗白开水就是最大的享受,即便身边躺下一个美女,也会把她推开。”

如果你以为他的情感一味耽溺于儿女情长,那就未免失之偏颇。在《泪水》中,他写到曾瞒着家人,“从不多的收入中拿出一万元,交给团市委,赞助了三个女孩子上大学。团市委的工作人员问我为什么要赞助女孩子,我说女孩子的能力相对要弱一些”。可是,“后来我觉得做了好事不能张扬,特别是赞助了女孩子更不能张扬,否则好像我怀有不良企图似的”。最后,他说:“我想,眼泪这东西,也是人类真诚的表现。一个常常为人类社会的痛苦和不幸流泪的人,最起码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他的文字里,蕴含了春的欢欣,秋的萧瑟,天伦之乐,劳苦愁烦,乡关何处,家国天下……文字自由挥洒,思想所及,无不温情脉脉,在俗世生活中体味生命的神奇与安详,在生命的纷芜中回归质朴与本真。

“半世沧桑心期盼,山水一程有洞天。容颜迟暮心年轻,归来仍是一少年。”最后,借用这首诗诚挚祝愿崔丙仁先生:愿你半世沧桑,归来仍是少年!

2018-11-02 1 1 济源日报 c_15248.html 1 半世沧桑,归来少年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