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中秋

泠溪秋月

◆刘帆

泠溪是佛潭沟里的一汪溪水。佛潭沟在砚瓦河上游,天女河在砚瓦河下游。一衣带水,皈依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大坝下的清清黄河。

临近秋分,又近中秋,漫步在佛潭沟的田间地头,徜徉在泠溪边上的青青菜园里,似乎嗅到了 “9·23首届中国农民丰收节”的气息,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触动。

丰收节前夜,于泠溪,于秋月,总感觉自己也丰收了。这轮渐明渐清的月亮,只是小满;包含玉米、高粱、柿子、红薯、大豆等的金饼银团,渲染着大丰收的气象。此刻,丰收属于黄河北岸,属于太行之南,属于济水之源,属于清清泠溪,属于泠溪秋月,也属于我。

我喜欢秋天丰收的“杂”——杂粮之“杂”,泠溪两岸秋色的“杂”。佛潭沟清清浅浅,一点儿也不高贵,不高深,不高傲。玉米当然是主角,不说也罢。一片谷子,几株高粱,少许豆类,几畦土豆,都是随物赋形,浑然天成。柿子红了,灯笼一样;小枣儿红了,玛瑙一样;漫山遍野的橡子熟了,滚满了山坡。泠溪那段儿,溪畔上点缀着各种蔬菜,红白萝卜、小白菜、韭菜、青葱儿、芫荽、辣椒,以及堰头上长秧拖着的老南瓜,都普普通通,平平常常,默默无闻。它们一起丰富了佛潭沟那几户人家的口粮。

生物界提倡远缘杂交,提纯复壮。多元化的交流,才能对抗物种单一、近亲繁殖的呆滞与退化。月亮之下,佛潭沟是包容的,万物共生,作物平静,沟壑宽容。有一刻,月色朦胧,我似乎也是一株植物,与泠溪水,与秋虫,与月光,嫁接、交融、相从。

一条沟,除了庄稼,除了生态,除了佛潭书院,常住的人一点儿也不杂。简简单单的几个人,即便算上月亮,对影也多不了几个。与植物向来没有任何隔阂,倒是与人需要磨合。幽静的山,澄明的水,饱满的月色,突然就唤醒了内心深处沉寂了的庄子以及庄子的《人世间》:“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至矣。”以物养心,顺势而为。月光下,看秋天丰收了的种种美,包括清清泠溪,之所以了无挂碍,是因为自己摆脱了它们外在固有的束缚与支配,驱除了与它们的对立、冲突、异己、隔膜、偏见,一切才与自身交相契合,亲近浑融吗?

简简单单的人,有时最复杂。或者说,越简单的人,有时越复杂。因为再简单的人,也比植物有思维。既然能与玉米、高粱、溪水“乘物以游心”,那么何必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呢?在秋月的包容下,我把农民当成我,我把自己当成月光下静谧的庄稼,何如?亚伯拉罕·马斯洛把人的需求凝结成理论,曰生理、安全、社交、尊重、自我实现等五个层次。冯友兰精炼出人生境界说,曰自然、功利、道德、天地等四种境界。西方或东方,人都是环境的产物,又总试图超越环境。于是,就有了“当下正做着的人”,与“人应该成为的人”。

泠溪,佛潭沟的泠溪。这轮秋月下的泠溪水,一定沾了王屋山的日月精华,熏习了小浪底的激浊扬清吧。也只有秋月、泠溪、佛潭沟、砚瓦河与我,诸多元素的耦合、静对、走心,才促我去思考类似的“层次”说——是自然的产物,还是精神的逾越?

只是接近中秋,月儿圆而不满。泠溪与我,喜欢小满,甚至也能接受泠溪上将要呈现的那轮满月,以及丰收的农民笑圆了的脸。但是,不太喜欢满满的人。天人合一,物我两忘,但还是有苔藓、牡丹,有凡夫、圣贤。当然,诸物没有贵贱之分,或有层次之别。

今夜,秋月缄默,秋风平静,泠溪无声。丰收了,都沉甸甸的,低着头,向内,缄默。

泠溪是佛潭沟的一段,溪水在洁净的石头上流走。泠溪,取其清,我起的名字。张奇惠先生以楷体书之,端端正正。

明年的丰收节,或有“泠溪”的石刻立于溪旁。有秋月作证。

2018-09-21 1 1 济源日报 c_4254.html 1 泠溪秋月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