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品鉴

闲坐倚屏风 万事不思量

清早期人物故事小砚屏

《延禧攻略》追到最后,不知道大家是什么感想,反正烟丝只剩下一个念头:电视剧拍完了那些道具送不送人?如果可以得到馈赠且只能挑其中一个种类的话,那就挑屏风好了——这是出镜率最高的美物了:高贵妃坐榻后红绿画的炕屏、愉贵人屋里中规中矩的四条挂屏、储秀宫小戏台边大红底百宝嵌落地大围屏和旁边条案上的云母小插屏、皇帝寿宴时龙椅后的金灿灿的雕填戗金落地屏……最让烟丝心动的,是皇帝被魏璎珞泼了一身水后换衣服时,皇后偏殿里几案上的扇面小桌屏了。

《延禧攻略》很大程度上还原了乾隆初期宫廷的装修风格,许多器物靠手工打造,而且各种器物都能完美地烘托出演员的身份、性格和情绪。尤其是那些屏风中的屏芯,有金漆彩绘的、字画的、云母的、织绣的、玻璃的、水银镜的、百宝嵌的……

最早对屏风的认识来自古画,尤其是各朝各代的消夏图。图中的古人逍遥地倚屏卧榻闲度时光,其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要数《韩熙载夜宴图》中的落地大插屏了。据专家的考证,屏风诞生之初是专门用于陈设在皇帝宝座后面的,以木为框,屏芯是画有斧钺图案的绛帛。失去严格的阶级等级符号后,人们赋予了它更多的功能、寓意和美学意趣。比如……还是比如《红楼梦》中的相关情节吧——谁让这是一部最能反映古代贵族日常生活状态的书呢!这一点,《红楼梦》和《延禧攻略》有异曲同工之妙,妙在对细节的生动刻画。正因细节到位、层次丰富,烟丝对《红楼梦》百看不厌,以致看《延禧攻略》时,经常脑补《红楼梦》中的相关画面。

林黛玉初进荣国府,入门看到的就是“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贾蓉向王熙凤哀求的事不过是“我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说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请一个要紧的客,借了略摆一摆就送过来”;贾母见薛宝钗房中摆设简单,便吩咐丫鬟取些古董,说“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还有个墨烟冻石鼎,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而贾母的正室之中,摆放的则是一架绣屏。贾母八十大寿时,专门问王熙凤:“前儿这些人家送礼来的共有几家有围屏?”王熙凤答道:“共有十六家有围屏,十二架大的,四架小的炕屏。内中只有江南甄家一架大屏十二扇,大红缎子缂丝‘满床笏’,一面是泥金‘百寿图’的,是头等的。还有粤海将军邬家一架玻璃的还罢了。”在一些章回中,贾母带着大家游玩,室外设宴,除了桌椅几案,还会摆上大围屏……由此可见,对于当时的豪门望族而言,屏风也是贵重的物件,而且屏风还发挥着不同的功能。林黛玉初到贾家看到的那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所起的是分隔空间的作用,使刚入门的空间与大院内部隔而不离,避免让人一眼望到底;贾蓉借玻璃炕屏透着“炫富”的感觉;贾母是个特别有审美水平的老太太,她送薛宝钗的纱桌屏在家居布置中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贾母寿辰收到的围屏除了内容吉祥之外,还说明围屏是当时豪门的送礼佳品;室外设宴摆围屏则让屏风回归早期挡风、营造半包围小空间的实用价值——屏者,蔽也。屏风对于一些大人物来说,还有备忘录等功能。马末都有期节目讲了两个情节:《水浒传》中,柴进见皇帝进了睿思殿,迎面是一座青绿山水大屏风,转过去一看,屏风后面写着宋江等“四大寇”的名字;唐太宗则有把官吏名字写在屏风后的习惯,以便考察官员政绩。《延禧攻略》中,乾隆召见高斌时,殿内一架漂亮的大纱屏,拉下机关,会降下一幅地图,可见屏风功能的多变。

屏风早十年前在古玩市场还没有身价,近年来越来越受到人们的追捧,从大落地屏到炕屏、桌屏、砚屏、挂屏,材质和品相好点的,价格都高得令人咂舌。这从历史文化发展的角度上,可以解释为传统文化的回归。从屏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带着浓重的感情色彩。汉高祖刘邦的孙子刘安曾写过一篇《屏风赋》,其中几句翻译如下:“这棵乔木被制成器具,在这尊贵的屋子中用来屏隔、遮蔽,被摆放在君王的左右,靠近君王的头和手。终于依靠君王实现了心愿,这个恩德真是十分厚重……”其实,屏风虽好,但实用性与其他家具相比,界与可有可无之间。刘安想招揽遗贤却拿这个打比方,好像提前为他事败身亡埋下了伏笔。烟丝觉得后来的人对屏风的喜欢,更有点如屏风一般无为、不争的意思。“心中万事不思量,坐倚屏风卧向阳”“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这才是屏风该有的画面。

烟丝小时候,人们住的多是四合院,许多人家迎着院门都有一堵照壁,古称“萧墙”。深宅大院里的照壁上有精致的砖雕,普通人家的不过是一堵青砖或泥巴短墙而已,但无论奢俭,其作用都与贾母院中那架大插屏一样。古人含蓄,讲中庸之道,连个院落空间也要迂回有度,这和中国几千年的农耕文化一脉相承。封闭、简单、安静,这才是中国人心中的岁月静好。如果身在皇家或贵族,不得不复杂,为人处世则要如转屏相见一般,什么事过于明白就会大煞风景。郑板桥以“难得糊涂”四字传世,自有他的道理。

2018-09-14 文/图 ■ 烟丝 1 1 济源日报 c_2825.html 1 闲坐倚屏风 万事不思量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