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一版）在这栋旧址石房里，我见到了一位90岁高龄的老人家。他依然活得那样洒脱，依然有那么一股劲，像苗田才一样，靠这股劲打通了通往“外面”世界的路，靠这股劲带领乡亲们走在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大路上。

我们来到贫困户马永泉家。老人已77岁，无劳动能力；他的儿子马素军47岁，患二级智力残障，长年在外打工，月收入800元左右。老人孤身一人在家生活，去年享受“六改一增”政策，住房有了明显改善。父子二人均有了低保，每月360元；儿子有残保，每月120元；企业带贫每年分红3000元；还参加了城乡居民医疗保险和“一揽子”保险，2016年人均纯收入12981元，2017年人均纯收入9812.95元。我注意到，老人家里虽然脱贫，但生活仍然艰辛。特别是一日三餐，老人并不能天天吃到热汤热饭。我建议说：“能不能开发一个公益岗位，为独居留守老人集中煮饭送餐。”驻村第一书记王向荣马上回应：“我们一定办好！”老人的院子里堆着很多柴火。王向荣告诉我，老人虽然77岁了，但每天还坚持上山打柴，补贴家用。这些柴火都是老人从山上一捆一捆背回来的！多么纯朴、多么勤劳、多么坚强的老人啊！虽然他的腰弯了，背驼了，但他跟苗田才一样，依然有一个挺直的“精神脊梁”！

虽然第二次到济源只有两天时间，但这两天的经历足以让我感动，思想感情的潮水此起彼伏，放纵奔流。正如作家魏巍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写的那样：“我最急于告诉你们的，是我思想感情的一段重要经历，这就是：我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

还是讲几段我的亲身经历吧。

第一天晚上的驻村第一书记座谈会，是市委市政府督查局根据我的请求安排的。当我走进会议室时，他们已整整齐齐坐成一排，像平时开会一样严肃。我坐下来，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我们不开会，聊聊天，不用念稿子，我只听故事。”顿时，气氛缓和了很多。我不想刻意地一一介绍他们，但他们的名字我必须记住。他们是大峪镇王庄村第一书记任云飞、大峪镇曾庄村原第一书记成富营、克井镇古泉村第一书记孙云中、承留镇张河村第一书记侯苗红、王屋镇桃花洞村第一书记胡爱国、邵原镇北寨村第一书记赵波、下冶镇南桐村第一书记石亚栋、承留镇山坪村第一书记张骞。

听第一书记讲故事像是拉家常。成富营说，在村里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立“红白理事会”，用“村规民约”硬把办一场红白事少说要花费一二万元降到不超过3500元。孙云中说，他是自愿报名去驻村的。他刚到村里时，两眼一摸黑，干啥都不顺。有一次，他通过公益岗位解决了患有自闭症的“懒汉”贫困户的问题，从而打开了突破口。侯苗红说，刚到村里时，衣服不带泥土，皮鞋擦得锃亮，群众见了就躲。后来，与群众打成一片了，群众自然而然就信任他了。胡爱国说，他是搬掉了“三座山”才树立起威信的。为了打通村里的“断头路”，他智斗王随山、王成山、张德山（人称桃花洞村“三座山”），终于修通了十几年都没修通的两条路。赵波说，他利用在市委政法委的工作经验，调解了一起3个子女不赡养老人的纠纷案，让群众从“瞧不起”到“离不开”。石亚栋说，村里穷，集体没有一分钱，他协调帮扶单位市公路管理局出资27.5万元购买一台洒水车，然后又租给市公路管理局，租金年收入5万元，实现了集体经济“零突破”。张骞说，他是山东人，2012年通过人才引进到了济源，2015年9月被选派为驻村第一书记。他所在的村村民居住分散，点多面广，十户八空，依靠与邻村抱团发展才找到了出路。任云飞说，他当第一书记，有三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扶贫政策这么好，二是没想到村里的事情这么多，三是没想到对第一书记管理这么严，一周五天四夜必须住在村里，早晚还签到。座谈会一直开到晚上11点40分，大家还是意犹未尽。第二天，在大峪镇王庄村，我见到了第一书记任云飞。他正忙着分析建档立卡贫困户精准扶贫政策的落实情况。参观完他的得意之作“幸福图书室”后，我们走访了王小敏、黄根金、赵功文3个贫困户。我再次问起他这几个月有什么感受时，他笑了笑说：“皮肤变黑了，脸皮变厚了，胆子变大了！”是啊，当好扶贫带头人，当好村里代言人，当好群众贴心人，皮肤再黑一些，脸皮再厚一些，胆子再大一些，又有何妨呢！

济源有59个贫困村，每个村派驻一位第一书记，短则一年，长达3年。这些人从机关、企业、学校走进农村，并没有丰富的工作经验。他们是平凡人、普通人，甚至是有缺点的人，但他们激情、敬业、刚毅、坚韧，敢于面对困难，敢于挑战自我，义无反顾且无怨无悔。他们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轰轰烈烈。他们在小事中磨炼，在杂事中成长，在实事中赢得群众的信任和爱戴。李自琴就是其中的一位。

李自琴的名字是我在开第一书记座谈会时无意间听到的，她与母亲结伴扶贫的事迹却深深打动了我。座谈会后，我对市委市政府督查局的同志说：“这个女书记一定要找到。明天无论多晚都要见到她！”

第二天的督查调研搞到很晚。当我见到李自琴时，她已经等了很长时间。我开门见山：“你驻村的事，我听说啦，带着老妈去扶贫，很了不起啊！”她很腼腆，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她把准备好的稿子送过来，还有一份刊登着她母亲事迹的《济源日报》（2018年1月8日）。我说了几句开场白，便进入一问一答，开始了对话式的访谈。以下是我与李自琴对话的主要内容：

连：为什么会把你妈带上一起去驻村？

李：我驻的村是邵原镇碌碡村，比较偏远，是个省级贫困村。村里很穷、很偏僻，我很害怕。母亲心疼我，干脆就跟我来了。

连：你驻村都干些什么？母亲呢？

李：很忙。刚开始忙着入户，我妈也跟着去。我走访登记、核查信息、宣讲政策，我妈就在一旁拍照片、留资料、问长问短。回到家里，我建档案、做卡片，她忙着为我炒菜、做饭。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吃饭。我不吃，她也不吃。

连：入户核查信息难吗？

李：这个村村民居住太分散，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啦，村里剩的多是妇女、老人和孩子，在村里常住的不到100人。我入户核查贫困家庭收入的那阵子，正赶上收烟叶，白天各家各户都在地里干活，只能晚上入户。到了晚上，我妈陪我挨家挨户叫门。有一次核查完已经11点了，我们俩又迷了路，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还是居民组组长把我们送出村子的。从此以后，我妈就铁了心，一直陪了我3年多。

连：这3年多你觉得最难的事是什么？

李：也没什么。有我妈陪着，生活上很顺。有时工作不顺利，想哭，也哭过。59个驻村第一书记，只有4个女书记。我总觉得对不起家人，委屈的时候总拿我妈撒气。

连：你妈呢，她有什么感想？

李：她感觉很好。山路都走习惯了，她虽然66岁了，但身体很好，走路比我还快。我妈比我还了解贫困户，什么情况都一清二楚。她说她这辈子有三个家，一个是娘家，一个是婆家，一个就是碌碡村这个家。村里人习惯称她为“第二书记”。

连：你呢，这3年多有什么感受？

李：很艰辛，很充实，很自豪，很值得。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书记，这就是脱贫攻坚的中坚力量，这就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当我站立在王屋山下愚公移山塑像前，回味《列子·汤问》讲述的年且九十的北山愚公带领子孙叩石垦壤、挖山不止的历史故事，重温毛泽东同志1945年6月11日在党的七大闭幕式上发表的《愚公移山》的著名演讲，领悟习近平总书记早在1990年《摆脱贫困》一书中提出的“没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不从治山治水这个‘笨’工作上下功夫，是改变不了贫穷落后面貌的”重要思想，以及总书记多个场合多次强调的“立下愚公移山志，打赢脱贫攻坚战”的重要号召时，思想感情的潮水再起波澜。这几天在济源督查调研所经历的那一幕幕、一桩桩脱贫攻坚的典型事例，不正是当代愚公的现实写照吗？从“咬定目标”的苗田才、“苦干实干”的侯三元，到“锲而不舍”的王宴波、侯小军和“久久为功”的驻村第一书记们，他们不正是新时代愚公移山精神的最真实、最鲜活、最感人的生动实践吗？！

（作者系国务院大督查第16督查组成员、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国际城市发展研究院院长，本文完成于2018年9月6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