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瓶寄一枝春,且不负流年 文/图 烟丝 2019年11月22日 手机济源网

夜色深沉,弦响处,《二泉映月》的泣诉淹没了整个世界。老沛回济源,播放了几段杨荫浏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音乐会上的曲目给大家听。“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不能以弦代口的人,也登不上纪念老先生的舞台。“任何一种艺术,最后拼的都是作品细节处理和艺术家的素养。”老沛一边说,一边借机回味着音乐会现场的感受。

音乐关掉,身边还是现实世界。聚光灯亮处,有一张明式剑腿画案,上面放着一盘清供:红红的石榴、油黄的佛手,与不远处一枝南天竹的累累红果遥相呼应。那些在无数古籍中出现过的场景,换个地方和方式又活了过来。无法想象,这个房间如果摆上一束惯在花店见的花篮,会是一种什么的违和感。而这些,都与古籍中描绘的细节对中国人审美意识的影响不无关系。

写古典生活的细节,哪本书都比不过《红楼梦》,且别说那些入戏入画的黛玉葬花、宝钗扑蝶篇章,单就“芦雪庵争联即景诗”中贾宝玉从妙玉那里讨过来的一枝红梅,就让中国式审美在无数人心中生下了根。

在古玩市场,经常遇到各种插花的器物,仅花瓶就有铜觚、青花梅瓶、粉彩天球瓶等各种样式。前些日子,在高平古玩市场偶遇一个银制六瓣蒜头瓶,半尺来高,颈细长,扁球形的鼓腹上下都錾着盛开的牡丹,外撇的圈足边有一圈鼓钉纹。除了觚,蒜头瓶可能算得上形制较古的花器了。

蒜头瓶,因口若蒜头而得名,早见于战国晚期,流行于秦汉,有铜制和陶瓷制,最早是一种酒器。从元代开始,蒜头瓶演变为陈设器,明清时期再次风靡一时。

蒜头瓶长颈小口,堪堪只能插一枝花。中国传统插花有六种:盘花、瓶花、缸花、碗花、筒花、篮花,其中人们最常赏玩的就是瓶花。抛开其他插花不谈,中国传统的花瓶都不宜插花过多。一枝独放、得趣天然,才是中国瓶式插花的味道,因而在诗词中留下了许多“一枝春”的意境,这可能与中国哲学思想的影响有关。

中国哲学是闲适的,格物甚至成了古代文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一枝在案,有人看花的颜色,有人看花的品格。在看似无用的时光消磨中,人们借着与草木的对话,洗涤尘世中的纷扰。他们以“格物”之心对待“玩物”,把草木请入室内,用插花艺术的精致来对抗生活的枯槁,让艺术脱离了商贾气息。对于老庄思想的拥趸们来说,人应该与草木一样,顺其自然,以无用为用,独立而从容,才是天地间的大美。在各行各业处处有人着意称雄的天下,这种哲学和审美像一道光,可以让人安于默默地在时代大潮中老去,如《二泉映月》和它的作者阿炳一样,一切交由时间保存,而不必急着闪亮一时,然后被时间吞没。

擦净花瓶,在清水中养一枝南天竹,闲消岁月,让心无机关,让身无所困,让每一段时光都充盈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