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艳

我爱那深秋时节却灿若春花的红叶，我爱它壮美的神韵，更爱它的风骨和不屈的意志。每当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之时，我总爱去看红叶，赏红叶，并且乐此不疲百看不厌。

我见过湖南大学爱晚亭的红叶。亭子八柱重檐，红底鎏金的匾额上，有毛主席亲笔题写的“爱晚亭”。红叶与红匾交相辉映，再加上唐代诗人杜牧的那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颇有“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的意境和情趣。一代伟人馈赠家乡的墨宝，和唐代诗人留下的千古名句，在那片风景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辉，让爱晚亭的红叶无形中就有了一些借他人高枝炫耀自己的味道。

我也曾领略过北京红叶的风采。那年时值十月中旬，香山的红叶节刚刚开幕。许是去得早了些吧，香山上的红叶并不多。我疑惑地在山中寻寻觅觅，红叶却冷冷清清。落寞之时一抬眼，却惊喜地发现不远处有一丛红叶，在青山绿树的掩映下若隐若现，让人禁不住想起杨万里的诗句：“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也许北京的红叶，真的与我这远道而来的异乡之人无缘吧。

相比之下，我更爱家乡的红叶。家乡坐落在黄河北岸，是济水之源愚公故里。太行王屋二山巍峨耸立连绵不断，就像两个英勇无畏的战士，静静地守护着可爱的家园。这两座山上的树木茂盛繁多，其中王屋山上的黄栌尤其多。每年寒露过后，霜风渐紧，黄栌的叶子经历了风吹霜打却依然傲立枝头，如凤凰涅槃般次第绽放出灿烂的红色。它火红的叶子和翠绿的松柏，还有金黄的栎树、银杏，构成了大自然美丽而神奇的画卷。那一片片红叶，红得那么烂漫那么热烈那么纯粹，胜过了怒放的春花，娇艳的身姿多么惹人怜爱！那一山山红叶，红得那么壮观那么气派，一时间漫山遍野尽披锦绣，红装妖娆多么令人震撼！叶红之时，山上山下游人如织，不禁让人生出“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感慨。

济源籍作家李洱在获茅奖的小说《应物兄》中，也对红叶有过描述。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费鸣说，与北京香山的红叶相比，美国的红叶更有阵势。我不禁哑然失笑，什么叫更有阵势？你见过王屋山的红叶吗？红叶山山相连，绵延数里数十里甚至数百里，那才叫阵势！我倒是确未见过美国的红叶，不过想来同是天地间的生灵，那美国红叶的阵势最多也不过如此吧。

《应物兄》中，哈佛大学教授程济世先生衣锦还乡时也说过：“那些红叶虽说更有阵势，却没用。好看归好看，却撩不起你的情思。没有经过唐诗宋词的处理，它就没有味道。”一语惊醒梦中人！难怪家乡王屋山的红叶这么有灵性，风霜过后红得让人心醉惹人心疼，原来是经过了中国诗词的熏染啊！济源本土诗人余闲子这样赋诗称颂家乡的红叶：“年年岁岁山叶红，岁岁年年人潮涌。山山红叶句句诗，王屋尽染赏恐迟。”唐代诗人李白在《寄王屋山人孟大融》中也有诗云：“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这红叶公园里，山明水秀，鸟语花香，满地的落叶恰似落英缤纷，令人美不胜收。诗仙许是在秋深之时，遇此胜景才写下那千古名句的吧。

又到一年山野红。偷得浮生半日闲，我重上王屋赏红叶。许是来得正是时候，今年的红叶尤为好看。不只是红叶，单是山脚下蜿蜒的小溪清澈见底叮咚作响，一朵朵金黄的野菊花尽情怒放送来芬芳，就已经令人沉醉使人着迷了。就在我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之际，真的传来一阵仙乐。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几位朋友乘兴打起了太极拳。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她们站在太阳底下红叶丛中的一片开阔地上，穿着飘逸的民族服装，旁边的便携式音箱就像一只百灵鸟在纵情歌唱。我被她们感染了，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哼唱起来：“啊，故乡，生我养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