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浸泡在人间烟火的我，并没泡掉太多的孤独和焦虑，不管人多人少，热闹喧嚣，时而涌起自大与自卑，导致膨胀与萎缩。

在中条山，在横河镇，秋阳的火，想把一切燃红。

停车遥望远处立着的红枫、黄栌，那一抹抹的黄，或一丛丛的红，依然故我。

对视中，我才觉知，它的小只是彼此间的距离；它的大，让我更看清了当下。

二

车在山路上奔，涌出一幅幅美景。

开车的老李，嘴里不停地流露出赞美。我们都需要适应他对美的判定，随时随地停下，彼此配合默契，或在车外，或在车内，把大山的美一起盗进手机图库来。

山路就是生命的里程，惊恐中冒出一个个惊喜，那些惊喜多在转弯处。

这里没有弯道超车，只有我忽略的困顿和忘却的迷惘，在期待中遇到新期待。

三

半山腰里是村落，还是寺院？

是的，不管是空心村，还是荒废的寺院，即便没有了人烟，遇上秋阳点燃的季节，它们的清冷寡淡，也会变得如此热烈、斑斓。

那里更像寺院。

这是一个特别适合舞弄水墨画的当口。秋阳把满山的绿一点点抹成红，染上黄。近看浓烈，远望鲜艳，映亮了寺院外的红墙黄壁，把美升级到了极致。

这里没有雾霾，吸着清净空气，最适合仰望蓝天。天蓝得干净，让洁白的云都有了吉祥如意的影子。

这样待着，时间没有一点浪费。对，深吸一口秋色过滤的自然之气，舒缓地吐纳，可以把一切不快的云烟消散。

是的是的，秋阳点燃过的中条山，最适合过慢生活。来去自如，停停站站，不能太急。

细看慢品，原来那分明就是一座寺院。

四

如果说，一半诗词来自唐宋，那另一半就让它流淌在北国之秋的大山里吧。

这里山深深云蒙蒙，不是扶贫扶出富裕的新路来，旷古都是猕猴攀爬的隐私地。所以，这里的秋天更需要诗词熏染，人来人往，但愿不是唐宋以来的第一次。

诗和词需要在这里酝酿成酒。这里的诗词不需要假借诗人词客之手，只需勾兑着山泉山溪，依赖秋阳发酵。不必罐装，只要拌着溪流，随意讨来吃，或舀或捧，不醉鸟兽只醉人。

在这里，走在秋天，就是走在诗里。

五

这里是抗战时期太岳军区唐天际司令的根据地，有纪念碑、烈士塔，与大山同在，一砖一石，都藏着动人心弦的故事。

石路石墙，青苔青瓦，冒着古村落的气息。

在世纪农家院吃一碗山西饸饹捞面条，品着私房酸菜味，清凉中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青菜香，秋阳暖暖，在你让我劝声中，惊觉时光可以这样幸福、温柔。

六

阳光明媚，行走树下。在撒满红枫黄栌的山道上，让摄影师文竹女人拍下一张张一地的缤纷。

无须秋雨打落，无须人为摇动，仅是醉酒的秋风就够了。

漫步树下，无须撑伞，无须多言，一任披金粘黄，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美好？

一对情侣远远走来，没有刻意牵手，默默行，慢慢走，带着些许人间烟火气，就像在逛公园，走出爱的小情调。

我们都下车拍照，摆个“抛丝”，牵个小手，反正彼此都是现实剧场的剧中人。

红叶是叶子这一世最美的念想，走在叶子铺就的山道上，很有肃穆感。

叶子说，无须叹秋。走在秋天，就是走在寂静里。

七

望天空云涌云散，豁口处射出来的一道道秋阳，似雨帘，如瀑布，降吉祥，送如意，迎合着我们的赞叹和惊喜。

车行已远，山弯路偏，我们再也收不回秋眼。

我们相约，明天或后天，再来收回我们的寄存。

八

那个中寺村的农家小院，一挂挂杏黄的玉米辫子搭在房檐本已引人，那一颗颗红柿子，灯笼一般吊着、悠着，更是诱人。

城里人看啥都稀奇。那个叫多多的大女生，擓起久违的竹篮，很想把一串串削了皮的红柿子装起，即便拿不走，也要拎一拎那一串串秋阳的心。

九

车来又往，奔波中我们卸下了不安和焦虑，却装满了乡愁。

唯恐套路深，只想在乡村。可是不得不回的返程，又要把我们这些一生中都在行走的游子，撒落在城市喧嚣的犄角旮旯。

人生有太多的返程。

十

在中条山，我张望的一切，都是秋阳转基因的子孙。